墨橋生隱約聽見一陣泠泠的琴音,身側似有人在碎碎低語。
他從沉睡中醒來,發覺自己渾身劇痛。
但身體上的疼痛對他來說是家常便飯,他習以為常。
讓他感到緊張的是,他此刻竟然趴在一個溫暖而舒適的床榻之上,枕著一個乾燥而柔軟的枕頭。
房間裡暖烘烘的,一點寒冷的感覺都沒有。他的身上蓋著一條薄薄的絲被,避開了他下半身的傷口,輕柔的搭在他後背。
他感到身邊隱約有人,於是警惕的沒有馬上睜開眼睛。
兩個低低的對話聲傳來,似乎是兩個仆役在說話。
“這人長得很一般啊,不知道主人看上他哪兒了?”
“就是,比蕭繡和呂瑤差得遠了。你看他身上這麼多的傷疤,簡直惡心死了。”
其中一人笑了起來:“沒準是那方麵的技藝了得。”
另一人嗤笑了一聲:“誰說不是呢,聽說他是在威北侯的宴席上被主公看中,帶回來伺候了一整夜,主人對就他念念不忘了呢。”
“為了他,主人居然把老侯爺留下來的黃驃馬都送人了,嘖嘖。”
“真是一個禍水。你沒聽那些老臣們都是怎麼議論主公的。”
……
墨橋生藏於絲被之下的手握緊了。
昨日的記憶漸漸的清晰了起來,
那位貴人,
不,
他已經是我的主人。
主人用溫暖的手輕輕摸我的頭。
怕我疼,給我用止痛的藥物。
甚至還親自喂我,
他那麼溫柔,為了讓我喝得方便一點,翻箱倒櫃的找一根管子,我連頭都不必抬起,就可以喝到那奴隸根本不配享用的藥物。
他擔了這樣的罵名,都是因為我拽著他的褲子求他,害得他不得不用那匹寶馬來換我。
儘管主人毫不吝嗇的給我用了最好的藥。
可是……
他想起昏睡前聽見的那位大夫的話。
“習武打戰是不要再想。床笫之間,倒是無妨。”
從此,隻能依賴那,自己曾經最為厭惡的事而苟活著嗎?
我這樣的奴隸對主公來說,除了增添不好的名聲,又有什麼用。
墨橋生突然開始後悔,如果那時候,我能忍耐一下……
他想起那個三個令人惡心的諸侯。
其中一人向他伸出那乾枯的如同樹皮一般的手,掐住自己的臉頰,還企圖把那手指伸進自己的口中。
不!他心中騰起一股怒火,我死也不能接受。
我就應該讓自己死在當場。
為什麼那個時候要卑微的伸出手,乞求主人的幫助,連累了這麼溫柔的一個主人。
他們都因為我,在說主公的壞話。
而我,一個半殘的奴隸,已不能為主公掙回顏麵。
甚至,都沒有機會換回那匹寶馬。
……
此刻的程千葉,並不知道墨橋生正陷入深深的自責之中。
她正坐在廂房內,輕攏慢撚,彈一架秦箏。
曲終凝皓腕,清音入杳冥。
蕭繡和呂瑤啪啪啪的鼓起掌來。
“主公的箏技竟精進了這許多,這首曲子繡兒似乎從未聽過。”蕭繡一臉崇拜的說道。
程千葉看了看自己的雙手,指尖生疼,這個時候的箏竟然沒有配備專用的指甲。
穿越到這個時代,什麼禮樂書畫,君子六藝,程千葉是一竅也不通。
幸好小的時候,被母親大人逼著去上古箏興趣班,好歹考過了古箏十級。
如今在這個沒有任何電子設備可以娛樂的世界裡,這個當初死活不愛學的技能,倒成為程千葉唯一可以拿得出手的娛樂項目了。
她拿了紙筆,畫好了古箏專用的指甲圖案,標注尺寸。
對呂瑤招招手,“用玳瑁給我打一副這個。要打磨得四麵光滑,薄厚得宜。”
呂瑤是一個容貌秀美,眉目如畫的美男子。他小心的接過紙片,慎重的收入懷中,“我這就去尋上好的玳瑁,令巧匠打磨,定不讓主公失望。”
說話間,他又用那漂亮的手指,遞上了一個黑檀木的匣子,輕輕在程千葉麵前打開。
“這是新近得的一些小玩意,主公看看是否有瞧得上眼的。”他恭恭敬敬中帶著討好之意。
蕭繡不高興的偷偷撇了撇嘴。
他知道晉國公還是公子羽的時候,就喜歡這些玉佩啊,寶石啊之類的玩器。
呂瑤坐了這總管的位置,雖然陪伴主公的時間少了很多,但是確實更能討主公的好了。
我是不是也該為自己考慮考慮,蕭繡心裡想。
不不,主公最近對我特彆好,我不能輕易離開他的身邊,以免被那個墨橋生趁虛而入。
程千葉翻了翻那一匣子的珍玩玉器。
“真漂亮。”
作為女人,她還是很喜歡這種珠寶玉石的。
她從匣子裡翻出一塊碩大的藍寶石,舉在空中,透著光看了一會。
呂瑤湊著趣道:“主公的眼光真好,這是從西域進過來的寶石,品相純度都是一等一的,十分稀有。”
真美,這麼大又剔透的寶石,放到現代不知道得值多少錢。
但比起在墨橋生身上看到的光澤,卻還是暗淡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