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橋生見到她醒來,提起插在篝火邊上的一節竹筒,從裡麵倒出水來,淋濕程千葉之前覆蓋在他額頭上的手帕。單膝跪在程千葉身側,雙手捧上手絹。
程千葉接過來,擦了一把頭臉,隻見乾淨的手絹頃刻被染得烏黑,可想而知之前她燒火烤魚,是把自己搞得多狼狽。
墨橋生侍立一旁,倒出竹筒中的水,讓程千葉潔麵淨手,那水溫恰到好處的溫熱,洗起來十分舒服。
伺候完程千葉洗手,墨橋生熄滅了篝火,撥開柴禾,從土中滾出一個冒著煙的黑泥團。
他掰開那燒得堅硬的泥塊,剝下一層棕褐色的樹葉,露出了裡麵白嫩嫩的雞肉來,空氣中頓時彌漫著一股奇香。
程千葉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她接過那燙呼呼的冒著白煙的野雞,扯下兩隻雞腿,硬塞了一隻進墨橋生的手中,拉著墨橋生和自己並肩而坐。
那雞肉鮮嫩多汁,好吃得讓她差點連舌頭都吞了下去。
“橋生,你也太能乾了。”程千葉嘴裡塞滿了東西,含混不清的沒口子誇讚,她想起自己那不堪入目的烤魚,感到十分汗顏。
“你怎麼什麼都會,武藝又好,廚藝又好,字還比我寫得好。”她用手肘捅了捅身邊的墨橋生,“以後不打戰了,你天天煮飯給我吃,行不行?”
墨橋生微微低頭,滿眼盛的都是笑意。
但他的笑意突然凝固了。
“有人來了。”他說。
他拉起程千葉的手,準備離開這裡。
山腰上出現了一隊甲士,人數多達三四十人,正好堵住了他們的去路。
這隊軍士並不是犬戎人,但也不是晉國士兵,他們穿著一身奇怪的黑色緊身皮甲,手持長矛背負弓箭。
是常年於水上作戰的樓船士的裝扮。
為首的一位將領,見著兩人,二話不說將手一揮:“拿下!”
墨橋生抽出腰刀,上身前傾,將程千葉護在身後。
“橋生。”程千葉握住他的手臂,搖了搖頭。
對方人數太多了,墨橋生又重傷在身,程千葉不可能眼睜睜的看著他送掉性命。
她上前一步,抱拳行禮,對著那位將領道:“將軍可是衛國衛恒公麾下將士?在下乃是晉軍中人,昨日我部遭遇犬戎突襲,故流散於此。你我二國乃是共抗犬戎的友軍。”
那人道:“我不管什麼友軍不友軍,搜他們的身,捆起來,押回去再說。”
他身後走出兩個士兵,十分粗魯的一邊推挪程千葉,一麵取出麻繩,就要將程千葉捆束起來。
墨橋生怒氣上湧,忍不住出手抵抗,十來個士兵一擁而上,最終還是將他按倒在地。
他的衣領在拉扯間散開,露出了後肩的奴印。
那領隊之人看著他冷冷道:“原來是個奴隸,殺掉他。”
“等一下,不要殺他。”程千葉擋在麵前,“我是晉越侯程千羽,帶我見你家主公。”
雖然說出身份十分被動,但如果不說,一旦被搜身,後果不堪設想。而且橋生做一個普通的奴隸,很有可能就這樣被隨便的殺掉。
“你是晉越侯?”
那人上下打量了一遍程千葉,見她衣著華貴,配飾精美,倒也不敢懈怠。最終勉強向她行了個禮,隻將她和墨橋生的雙手捆束起來,一路押下山,來到渦河河畔。
那河麵上停著數艘高大的戰船,船上招展著衛國的旗號。
程千葉和墨橋生被押上了戰船,一路沿著濟水順流而下。
船行了一日夜,進入了一個巨大的湖泊水係,方才停靠了下來。程千葉估摸著他們抵達了衛國境內的大野澤。
一路上,船上的士兵,既不和他們說話,也不詢問她什麼。上了岸以後,她被關押進一個簡陋的屋舍內,屋內倒也有著床褥恭桶等生活必須用品,甚至還有一些書籍筆墨和一架古箏等休閒器具。
但窗戶上攔著一根根粗壯的欄杆,結實的大門緊鎖著。門下開有一小口,一日三餐準時有人從那口中送入。顯然是將她當做囚犯關押了起來。
程千葉抓著窗戶的欄杆望出去,恰好看到不遠處的馬廄。
墨橋生雙手吊起,被栓在馬廄上的一根柱子上,既不能躺下,也不能坐,隻能勉強靠著柱子站在那裡。
程千葉的飲食雖然不是很精致,但好歹一日三餐都有保證。但自從被關進來兩日,她從未見人給墨橋生送過哪怕粗糙的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