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元容待她有耐心,她也不能事事都依靠著他,更何況他今日已是幫她在東宮立威,總不能連善後工作還要去麻煩他。
回到青梧殿後,顧休休發現不止是秋水被調到了她身邊,就連青梧殿的侍從也都更換了一遍,變成了新的麵孔。
當然,其中也不乏一些熟悉的人,更換過後的青梧殿侍從中,有一部分人是先前保護過她的暗衛,還有她從顧家帶來的仆人和婢女。
秋水看到兩人手牽手回來,雖然早已見識到元容待顧休休不同,心中還是有幾分訝異,卻又很快歸於平靜。
畢竟,這已經不是元容為顧休休第一次破例了。
他如今不但要負責保護顧休休的安全,還要負責照料她的飲食起居。見兩人回來,秋水便讓人傳膳,將準備好的早膳端了上來。
顧休休回到青梧殿後,第一件事是讓朱玉去取來了元容的狐裘,先將他圍得嚴實了,這才坐下用膳。
期間門,早已有人將青梧殿的被褥更換了一遍,連帶著那條染血的白帕,也一並取走了。
早膳較為清淡,都是顧休休愛吃的粥菜,她正喝著粥,卻發現元容的眼神時而會往她身上飄。
每每她抬起頭時,都正好撞上他看過來的視線,被她發現後,他也不慌,黑眸中含著淡淡的笑意,不急不慢地移開目光。
顧休休摸了摸自己的嘴角,又揉了揉眼,確定自己臉上沒有什麼異物後,狐疑地看向元容。
他在看什麼?又在笑什麼?
這疑惑一直持續到用完早膳,直至她坐在了梳妝台前,迎著那泛著柔光的鏡麵,看到了她脖頸上左一塊,右一塊,分布不均的紅痕。
顧休休臉頰上幾乎是轉瞬之間門,便蔓開灼燒之意,紅的發燙。
毫無疑問,這是昨晚上被元容吮出來的。
難怪他方才用膳時一直看她,難怪之前綠翡盯著她,一臉見鬼的模樣。
她今早上被謝瑤的死訊搞懵了,一心想著怎麼處理妥善謝瑤的死,完全沒想起來脖子上還有吻痕的事情。
顧休休簡直連想死的心都有了。
方才一路走回青梧殿,又在校場待了那麼久,不知道有多少人看到了她脖子上的吻痕,竟沒有一個人提醒她!
旁人不敢說便也罷了,可元容剛剛看到了,卻也不告訴她!
顧休休腳趾蜷縮著,欲哭無淚地捂住了脖子,趴在梳妝台上當起了鴕鳥。
這還怎麼進宮請安,若是被旁人看到了,不知道還以為昨晚上發生了多麼激烈的一戰。
屆時要是碰見了顧月和津渡,還不知道津渡那個嘴欠的,要如何調侃她。
就在她氣成河豚時,不知何時元容已是走到了梳妝台前,他倚著一人高的梳妝台,問道:“豆兒,快到辰時了,怎麼還不梳妝?”
顧休休本就氣急了,如今那罪魁禍首便在眼前,她忍不住抬起頭來,怒道:“元容——”
隻單是這清脆的一聲名諱,便讓元容知道她此刻有多麼惱怒羞憤了。
她漲紅著小臉,雙手還不忘捂在脖子上,讓他一下了然,知道她為何如此生氣了。
“孤,下次注意。”
元容態度誠懇的認錯,顧休休卻並不買賬:“那今日怎麼辦,我怎麼進宮去請安?”
他隻是思忖一下,便俯下身去,在梳妝台的妝奩中翻找了片刻,取出一盒傅粉來。
元容打開傅粉盒子,用指腹在粉塊上打圈,而後垂首低眸,一手叩在她的下頜上,微微抬起她的小臉,另一手則用傅粉搽在她雪白的頸上。
他的指尖有些涼,許是因為常年習武練劍,指腹下帶著一層薄繭,輕輕摩挲過她嬌嫩的肌膚,滲出道不儘的癢意。
他的神情看起來那樣專注,漆黑的眸微垂,濃密的睫羽迎著窗欞外灑進的曦光,仿佛為他鍍上了一層柔光,溫柔繾綣。
顧休休微微仰著頭,看著他有些發愣。
這世上怎麼會生得如此完美無瑕的容顏,像是一塊未經雕琢的璞玉,又似高懸在蒼穹之上的弦月,已過弱冠之年,身上卻仍有一種清泠的少年氣息。
他靠得那樣近,就連呼吸都近在咫尺,縈繞在她鼻息之間門。強烈陽剛的男性氣息止不住往她鼻子裡鑽,即便她屏住呼吸亦是枉然。
她的心跳聲越來越清晰,仿佛跳到了耳朵裡,喉嚨裡,一下又一下,怦然有力。身子卻越來越軟,似是失去了力氣,連血液都在叫囂著什麼。
“好了。”元容點塗完那最後一片紅痕,放下了傅粉盒子,撤過身子,左右打量了一番,唇角勾起淡淡的笑意:“看不出了。”
顧休休被他的嗓音喚回了神,她神情不自然地彆過頭去,似是有些慌亂,輕輕抿住唇:“……看不出就行。”
元容將傅粉盒子放回了妝奩中,視線落在那妝奩下層的螺子黛上:“孤再給你描個眉?”
她想起方才他貼近她時,亂了節奏的心跳和身體奇怪的反應,連忙往後撤了撤身子:“時辰不早了,還是讓朱玉來吧。”
元容卻沒有讓她逃掉,他拿起螺子黛,半蹲下身子,一手叩著她的下頜,另一手執著螺子黛:“晚上片刻也無妨。”
這一次,他竟是貼的比方才還要近了。
近的,甚至連他眼上的睫毛,都能數得清了。
顧休休想要閉上眼睛,卻又怕自己動作太誇張,顯得很不自然。她隻能勉強自己壓下氣息,一遍遍在心裡念著——人非聖賢,孰能不色。
她大抵是單身太久了,如今初嘗滋味,自然是忍不住胡思亂想。
但這很正常,男人有生理需求,女子也一樣會有,她沒什麼可羞恥的。
這樣想著,顧休休反而心中越發坦然起來。
倒是方才還沒覺得如何的元容,此刻靠得近了,視線便不住朝著她的唇瓣上落去。
她的唇形很好看,線條柔和,像是花瓣的形狀,透著淡淡的櫻色。貝齒雪白,輕咬著下唇,齒尖微陷下去,令人生出無限遐思。
他試圖斂住心神,可越是克製,那目光便越是忍不住飄向她溫軟的唇上。心頭像是爬過了成千上百隻螞蟻,又癢又澀,灼熱難耐。
元容自詡性格寡淡無情,從小到大這麼多年,情緒極少有什麼波動,似是一潭死水,沉寂又無趣。
哪怕是在西燕為質,受儘折磨的那三年裡,除了真真切切感受到的痛苦之外,他亦是無悲無喜,仿佛將自己活成了行屍走肉。
但不知為何,自從上個月顧休休開始與他接觸,他便像是身體內被重新注入了一絲新鮮的血液,似乎找尋到了更多活著的意義。
手中的螺子黛在她細眉上一頓,元容終是抑製不住,垂下眼睫,輕叩她下頜的指節微微上抬,飛快地,俯首吻了下去。
便似是她在校場上那時,吻的很輕,吻的很柔,卻並沒有及時離去。舌尖在她唇瓣上輕輕描繪,似是以津液為筆墨,輕描她的唇齒,淺繪她的口舌。
顧休休甚至沒有來得及掙紮,身子便極快軟了下去,仿佛化作了一灘融化的雪水,應和著唇舌間門或緩或急的追嬉。
腦海中似乎有什麼在這一刻炸裂開來,一種難以言說的暢快似是電流般,飛快地在體內過了一遍,血液沸騰著,燃燒著,身體隨之灼熱滾燙。
原本在青梧殿內伺候的秋水和朱玉,不知何時已是帶人退了出去,那殿門被順帶合上,明亮的寢殿內多了一絲晦暗的光線。
顧休休從坐在蒲團,到仰著身子,半倚在梳妝台前,也隻是用了片刻的時間門。身上穿著整齊的衣裙,微微散亂,蒼白冰冷的手掌探過衣襟,掌心微弧,似是拱月一般,散發著溫熱的光暈。
顧休休不再像是先前那般抗拒,更多的是沉迷其中,跟隨著本能探索著未知的領域。架在梳妝台旁泛黃的銅鏡中,映出她紅透的臉頰,迷茫的雙眸裡,含著些從頭酥到趾尖的愜意。
元容將她打橫抱起,腳步急促朝著沉木香闊榻而去,正要下一步動作,青梧殿外卻傳來了劉廷尉的大嗓門:“長卿,我來了……你在哪呢?”
顧休休幾乎是在聲音響起的那一瞬,便從床榻上彈跳了起來,像是受到了驚嚇的貓,眼底滿是慌張。
強製恢複理智的滋味可不好受,便仿佛午休時正酣睡著,卻被一通騷擾電話吵醒一般。
元容臉色不大好看,他緩緩吐出一口氣,抬手將顧休休的衣襟掩好,站起身來,稍作整理:“孤先出去……”他頓了頓,似是想說什麼,卻到底是沒說出口。
顧休休聽著他稍長的語調,總覺得他後半句沒說出來的話,該是……回來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