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男聲很快便近了,嗓音雄厚,卻又似乎礙於此處是東宮,不由壓低了聲線:“風禾,彆鬨了,快出來——”
許是被守在青梧殿外的侍從攔住了,那人不知在解釋什麼,隻能聽得朦朦朧朧,不怎麼真切。
而後便是侍從的嗓音在殿外響起:“殿下,西燕睿親王世子求見。”
元容斜睨著藏在床榻下,還露出一寸多長衣袂的風禾郡主,淡聲道:“什麼事?”
這次是西燕睿親王世子回的話:“初來乍到,不知此處是太子殿下寢殿,冒昧前來叨擾,還請殿下勿怪。”
禮貌地道過歉後,他繼續道:“不知殿下可有見到過吾妹風禾,她昨日說過,到了洛陽後,要來東宮見一見故人……”
話音還未落下,風禾郡主已是連滾帶爬從床榻下探出半個頭來,齜牙咧嘴地對元容擺著手,還不忘用唇形示意:沒見過,沒見過!
元容斂住眉眼,道:“未曾見過。”
聞言,顧休休抬起眸來,用眼尾的餘光瞥向了他。也不過是短短一瞬,她很快就收回了視線,腦袋向被窩裡縮了縮,連同眼睛都一起遮住了。
睿親王世子得到答案後,沒有立即離去,隻是道:“勞煩太子殿下,若是見到吾妹,代我轉告她,明日晌午的宮宴她定是要按時參加。”
直到睿親王世子的腳步聲完全消失,風禾郡主才從床榻底下爬了出來,見元容還穿著褻衣,連忙背過身去:“抱歉,我第一次來洛陽,不知道這是你的寢殿。”
元容問:“你來洛陽做什麼?”
風禾郡主是西燕睿親王的嫡次女,元容在西燕為質的那三年裡,與她接觸過幾次。
算是他在西燕接觸到為數不多的好人之一。曾在圍獵時,幫他隱匿過蹤跡,明明看到了他,卻在太監羅一詢問時,撒了謊,指了反方向讓他們去追。
事後,西燕君主還因此遷怒了睿親王,在設宴時故意羞辱風禾郡主,讓其與舞姬一同獻舞。
那次狩獵結束後,元容沒來得及道謝,風禾郡主就同睿親王回了封地。後來,他也回了北魏,再沒有跟她見過麵。
風禾郡主與顧休休差不多年紀,這幾年容貌雖有變化,卻也不大,因此他很快便記起了她。
至於方才幫她隱瞞行徑,便算是回報了當年她在西燕的相助。
“彆提了!”風禾郡主歎了口氣,巴掌大的小臉上,秀麗的五官都快皺到了一起:“自從陛下死後,西燕那皇位便一直空懸著,我父王現在代為處理朝政,被幾位元老推舉成了攝政王。”
“但他不想當攝政王,他看上了那皇位,就讓我哥哥帶著我來了北魏,以西燕之名與北魏皇帝聯姻……”
說著說著,風禾郡主倏忽頓住,她好似意識到了自己在說什麼,抿著唇,往自己嘴上狠狠拍了一下:“這,我哥不讓我說出去的……剛剛謝謝你,我先撤了!”
音落,她便踮著腳原路折回,從那窗戶又翻了出去。動作顯得矯捷敏銳,一看便是常年習武的女子。
寢殿內安安靜靜,元容轉過頭時,顧休休正埋頭在被褥裡,那顏色明豔的刺繡團被高高蓋過了她的額頭,連一寸青絲都沒留出來。
他想要掀開錦被,手又緩緩頓在空中,似是想起了什麼,解釋道:“她是西燕睿親王之女風禾郡主,在西燕時幫過我一次……”
還未說完,那錦被便嘩的一下被掀開,她露出那雙淺瞳,忍不住打斷他:“你是誰?”
“豆兒,你……”
元容薄唇微翕,伸出去的手映在她的瞳中,她似乎是有些畏懼,身子瑟縮著,雙眸不住向外張望:“朱玉,朱玉——”
聽到喚聲的朱玉,幾乎是推開門疾步跑了進來,顧休休看到朱玉後,才算是安靜下來。她掀開被褥從榻上跳了下去,赤著腳,摟住了朱玉:“這是哪裡,他又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