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玉看著她略顯寂寥單薄的身形,有些心疼,尋來了元容過往的狐裘,輕輕披在她身後:“娘娘,天冷,穿厚些。”
顧休休托著腮,側過頭來:“朱玉,你說……喜歡和愛有什麼分彆?”
朱玉不知道她為何這樣問,卻還是認真思索著,良久後,答道:“喜歡是願意為一個人做什麼,愛是……”
“愛是願意為一個人放棄什麼。”顧休休接過朱玉的話來,笑著道:“對吧?”
朱玉點點頭,猶豫著,輕聲問道:“娘娘,您真的把太子殿下忘了嗎?”
顧休休將頭埋進柔軟又溫暖的狐裘裡,吸了口氣,輕嗅著屬於他的氣息,她沒有回答朱玉的問題,笑著看向窗外的月亮。
月亮就掛在天上,永不黯淡,伸手可摘,可月亮不屬於她一個人。
他如今是北魏的儲君,未來便是北魏的君王。身為皇太子,他可以任性些,不顧旁人的看法,即便二十四歲不娶妻納妾也無人置喙。
畢竟乾坤未定,未繼位前,太子這一稱呼也不過是身外虛名,其他的皇嗣仍有機會奪位。
如今皇帝將政務交於他手,便是認定了那皇位由他來繼承。當他成為天子,很多事情就會變得身不由己,不說後宮佳麗三千,單單是那些名門望族塞進宮裡的嬪妃,也要有幾十上百。
先前顧休休從未考慮過此事,隻一門心思想要救下元容,想要挽回他在原書中病逝的命運。
可就在一切平複後,當她看到他為了那個西燕來的風禾郡主撒謊時,她突然開始思考——元容會不會愛上彆人。
那高牆碧瓦後,囚籠般的北宮是她想要的餘生嗎?
顧休休可以為了愛被拘於一方,若有一日,那愛被歲月消磨儘了,她又該如何自處?
雖然知道想這些還未發生的事情,不過是庸人自擾,她卻不得不去思考。
西燕睿親王名義上是要將風禾郡主嫁給皇帝聯姻,但皇帝年歲已高,又已是生出了禪位的心思。
不出意外,明日給顧懷瑾接風洗塵設下的宮宴上,皇帝必是會想儘法子試探元容,意圖將風禾郡主指給他做側妃。
與西燕聯姻,對於北魏而言,並非壞事。若風禾郡主入了東宮,元容助睿親王登上皇位,於他而言,也是百利無一害的事情。
往後睿親王會成為元容的助力,幫他製衡北魏的門閥家族,直到有一日,完全將皇權攥在自己手裡。
顧休休承認自己是個醋壇子,在看到元容對待一個她不認識的女子,如此溫和耐心,還幫那女子扯謊時,她好像即將噴發的火山,不知用了多大的力氣,才忍住沒有動作。
這不過隻是舉手之勞,元容也沒有什麼僭越之舉,她便已是如此煎熬難耐了。
倘若那風禾郡主進了東宮,與她共享一個夫君,她豈不是要天天爭風吃醋,跟那後宮裡為了爭寵,鬥得你死我活般的嬪妃似的,失去自我。
更何況,這不過隻是一個風禾郡主,待到他繼位後,會有無數個風禾郡主被塞到他的後宮裡,他的心要被分成多少份才夠?
顧休休愛元容。
她可以為他舍棄任何一切,獨獨那份愛,她自私的想要占為己有。
就算他是天上的月,她也要摘下來,揣進懷裡,私藏在心裡。
夜半時,青梧殿的殿門被輕輕拉出一條縫,隨著很低很低的開門聲,那本該在書房批閱奏疏的元容邁步走了進來。
他的腳步聲輕不可聞,見顧休休趴在窗戶下的木幾上睡著了,輕緩地吐出一口氣,走過去,動作小心翼翼地抱起她來。
元容將她放在榻上,摸著她冰涼的手腳,想要走到火盆前添些銀絲碳,一轉身,卻隱約聽見她口中低聲喃呢著什麼。
以往,顧休休睡熟後,若是做了夢,便會時不時蹦出幾句低喃似的囈語。
看她的嘴角好像在揚著,元容猜測,應該是做了什麼美夢,也不知道,這美夢裡有沒有他。
他側過頭去,看著她熟睡恬靜的麵容,遲疑著,俯下身,靠近了她。
不多時,她便又喃喃起來,元容有些緊張,卻還是克製住心情,湊到她微微翕動的唇瓣邊。
隻聽見她道:“謝……”
元容皺起眉來,謝什麼,謝懷安?
“謝謝……”
原來不是謝懷安,他鬆了口氣。
“我喜歡……”
元容心跳似是漏了一拍,又靠近了些,屏住呼吸,仔細聽著。
“……吃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