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番外九(2 / 2)

兩人臉上的笑意,緩緩僵硬起來。

“虞鴿,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就算活著的人少於三個,神使也不會說什麼。”

是了,蠱術比試的規則是存活的人不能多於三個,卻也沒規定不能少於三個。

虞鴿一手捂住囡囡的眼睛,一手緩緩伸了出去:“是嗎,那你們還真是提醒我了……”

“要不然,你們就一起死吧!”

說著,虞鴿將昨夜自己煉製的蠱蟲拋了出去。

天雷蠱並不難,隻是陰毒了些。

而她連夜趕製的蠱蟲,則是神使才能製出來的高階蠱術。

當兩人看到那純白色的蠱蟲揮舞著薄翼向她們飛去時,兩人怔愣了一瞬,認出那是隻存在於蠱書中的高階蠱術後,雙眸瞪得似是銅鈴般。

一人反應過來,連忙揮舞起防身用的鐵器刀具,拉扯著身邊的人:“快去殺了她們,快啊——”

蠱蟲靈巧的避過那不斷揮舞在空中的刀刃,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像是一道直線般,直直竄進了那人還未來得及閉合上的唇齒間。

手中的刀具驟然墜落,隻聽見‘哐當’一聲,伴隨鐵器墜地的聲響,她雙手攥住了自己的脖子,不斷做出乾嘔的動作,甚至不惜用沾滿血跡的手放入咽喉裡去掏動。

可這也不過是垂死掙紮罷了。

很快,她就直挺挺一頭栽到了血泊裡,她的身體在地上扭動抽搐,骨骼不斷瘋長,尖銳地戳破了皮肉,像是破土而生的嫩芽,永無止境的生長著。

這個過程並不算漫長,但對於親身體會生不如死的女子而言,卻在這短暫的一瞬之間,猶如度過了漫長的一生。

另一個女子已經看呆了。

她雙腳仿佛被灌了鉛,定在原地,怎麼也動彈不得,悔恨的淚水從眼眶滾滾落下。

直到那倒地的軀體完全被蠱蟲反噬,她終於回過神來,撲通一聲跪了下去:“虞鴿大人,我,我知道錯了……求求您,求您不要殺我……”

‘大人’一字在神廟裡極有分量,隻有神使才會被神女的預選人們稱為大人,可這女子竟是嚇得口不擇言,連大人都喊了出來。

虞鴿隻是思索了一下,隨即拋出一隻純黑的蠱蟲,見那女子嚇得不斷後退,淡黃色的液體順著褲管流淌下來,她輕聲安撫:“不用怕,既然你誠心悔過,我沒必要殺了你。”

當然不能殺了這個人。

虞鴿還需要她,在接下來的每一次比試中,做她的手,她的眼,替她和囡囡清掃障礙——即使到了現在,她仍然不希望自己手上沾染上太多血腥。

蠱術比試要求每次隻存活下三人,她不忍對那些無辜的女孩子下狠手,可為了能活下來,又不得不眼睜睜看著她們殞命。

虞鴿是善良的,可也是虛偽的,卑鄙的,她想要活著,跟囡囡一起活下去,直到最後一刻。

這是神使們教給她們的第一課——弱肉強食,適者生存。

強者可以有憐憫心,也可以有同理心,但強者一定是冷靜的,理智的,她會衡量出什麼才最重要。

待到晌午時刻,神使前來打開了緊緊封死的大門,虞鴿和囡囡走出了滿是腐朽和腥臭味的房間,囡囡抬起頭來,看著那掛在蒼穹之上,遙不可及又如此刺眼的太陽。

好像有什麼改變了。

接下來的日子,囡囡不用虞鴿監督,也會苦練蠱術了。而後她們在接下來的十個月裡,又被投入那寬闊又空蕩的房間裡,看著一個又一個或是熟悉,或是疏離的女子倒下。

隻是虞鴿改變了殺死她們的方式,不再那麼痛苦,甚至還能讓她們在瀕死的那一刻產生幻覺,感受到溫暖和幸福,在開懷的情緒中微笑著迎接死亡。

這是虞鴿唯一能為這些女孩做的事情。

囡囡很怪,明明以前是沉默寡言的那個,可在虞鴿從活潑開朗變得不愛笑後,她便也換了個性子。

她總是在笑,會主動給虞鴿講笑話,給虞鴿唱歌,她的嗓音變得越來越美妙,像是一隻百靈鳥,婉轉動聽。

虞鴿隻有在囡囡麵前,才會露出一絲絲難得的笑意。

經曆過生死後,兩人的關係變得更為親密,她們同床共枕,她們在一起喝酒唱歌,她們形影不離,就連沐浴都在一個桶裡。

但在八歲那年的時候,就如同死去的女子說得那樣,神使將她們分開,送回了各自的家中。

神使說,她們可以儘情享受回家與父母團聚的日子,隻是她們不可以見麵,也不可以逃跑,隻要離開了固定的範圍內,便會爆體而亡。

神使還說,他們會在兩年後來接走她們。

囡囡被送回了養父母的家中,連一句告彆都沒來得及跟虞鴿說。

她的養父母在三年前就不喜歡她,隻是因為不忍心將自己的親生女兒送到神廟裡修行,便收養了她,讓她服下換顏蠱,變成他們女兒的麵貌進了神廟。

囡囡曾經不懂他們為什麼這樣做,整個苗疆都以女兒被選中進神廟為榮,明明神女的預選人吃喝不愁,又被所有人尊敬。

她甚至為此感激過他們,覺得他們養育她的那一年裡,雖然對她並不好,心裡卻還是有她這個養女的。

直至她進了那蠱術比試的場地,她才明白,他們想讓她去送死。

就連被神廟驗血石選中的神女預選人們,那些天賦異稟的女子們都會喪命在神廟裡,而她一個愚笨又像是朽木頑石般無能的女子,進了神廟,無異於找死。

多麼冷酷,多麼殘忍啊。

或許是因為從沒有料想過囡囡會活著走出那可怕的神廟,當養父母看到她回來時,臉上滿是訝異,又很快收斂起異色——他們怕神使看出異樣來。

他們親昵的摟住她,用力掐著大腿,流淌下虛偽的眼淚,一聲聲喊著不屬於她的名字。

在這個世間,隻有虞鴿知道她是囡囡。

待神使走後,他們便又恢複了原本冷漠的樣子,拎著水桶塞到她手裡,讓她去將馬場裡的馬糞清理乾淨。

馬糞很臭,可囡囡清理起來,思緒卻不禁飄向了很遠很遠的地方。

虞鴿應該見到了她的父母,她的父母那樣愛她,她這兩年定然會過得很愉快。

想著想著,囡囡就笑了起來。

還有七百一十九天,等到七百一十九天後,她就又能見到虞鴿了。

原來思念一個人的時候,時間是可以按照月、按照天、按照時,按照刻來算的。

她在思念中度過了這七百三十天。

從天還未亮時,囡囡就趴在門旁,期盼著神使大人出現。

就這樣,等啊等,直到晌午時,神使穿著一身白袍出現在了馬場外。

她快活地像是螞蚱跳了過去,正以為可以離去時,神使卻微笑著,用一根黃金色的長矛攔住了她:“殺了你的父母。”

“……什麼?”

神使又重複了一遍。

囡囡有些不可置信地看著神使,甚至有一瞬以為神使在試探她——難道神使已經知道了她不是他們真正的女兒?

“我……”她試圖想要解釋,但神使卻說:“這是每個預選人,成為神女必經的考驗。神女是整個苗疆最強的人,她不需要多餘的感情,那隻會成為神女的累贅。”

“殺了你的父母,或者……”神使將長矛對準了囡囡,微笑道:“他們活。你,被我殺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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