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番外十四(2 / 2)

“我會給你捏造一個身份……”他思忖著,道:“便說你是我的遠房表妹,來洛陽投奔劉家。”

“隻要你表現的出眾些,便會引起采花賊的注意。”

說著,劉廷尉看了一眼她黑皴皴的臉,皺起眉:“打盆水來。”

這句話是對獄卒說的。

詔獄裡漆黑,隻有沿路上的天窗透著一絲昏暗的光,潮濕陰冷的牆壁上安置著熄滅的燭火,時不時能聽到詔獄深處傳來一聲淒厲的叫聲。

許是想要威懾虞歌,怕她對他生出不該有的心思來,劉廷尉有意帶她從審訊犯人的請室外走過,那慘叫聲越來越清晰,他腳下也越走越慢。

請室的門半敞著,虞歌出於好奇,就順帶往裡看了一眼。那犯人的手掌和腳腕皆被釘在鐵架子上,燒紅的鐵烙靠近犯人的胸膛,連著囚服和皮肉一起被燙的卷起。

地上有蜿蜒的血跡,還有一灘不明的黃色液體,伴隨著一股惡臭味,似乎是犯人在受刑時大小便失禁了。

劉廷尉見她看得呆了,挑出一抹冷笑來:“這對於我來說,隻是家常便飯。你若是怕了,便閉上眼。”

虞歌輕輕‘哦’了一聲:“可惜了。”

他皺眉:“什麼?”

“人體的五臟六腑是上好的練蠱材料,特彆是人沒死透的時候,趁熱用刀剖開胸腔,撇除那些無用的大小腸,扯出心肝肺腑來,放到蠱盅裡搗成泥……”

她說話時,那惋惜的口氣,好像是在跟他談論一頭牛羊該如何烹飪味道才最好。

饒是劉廷尉審訊時心狠手辣,也不由被她口中的蠱術,惡心地胃裡一陣翻滾。

早就聽聞苗疆人會蠱術,還是頭一次聽說練蠱是用活人的肺腑內臟。

他失了嚇唬她的興致,從請室外快步離去,走出數十米遠,一回頭才發覺虞歌還在原地往請室裡看。

停了一會,見她遲遲沒有動作,隻能又走了回去,扯著她的手腕:“死了這條心,不能讓你拿走練蠱。”

虞歌聳聳肩。

她已經很久很久沒碰過蠱術了。

劉廷尉便這般扯著她,走到了自己平日處理公務的位置上。這裡很大,不是單獨的房間,四處透風,采光相對於詔獄兩側的牢房要好上許多。

剛一坐下,獄卒便端來了一盆水。

他一邊整理著桌子上的公文,一邊道:“把臉洗乾淨。”

虞歌將手伸進盆裡,被那涼透了的冷水激的打了個寒顫,雙手捧著一把清水,揉搓著臉上的鍋底灰。

洗了兩遍,她隨手用袖子擦了擦臉,露出一張白淨細嫩的小臉。

神女容顏不老,永葆青春。

即便到死的那一天,她的麵容仍舊停留在她成為神女的那一日。

虞歌湊近了他,問:“這樣可以嗎?”

劉廷尉本來在收拾雜亂的桌子,一抬眼就對上了近在咫尺的麵容。

她身上沒有女郎們的熏香,也沒有頭油和脂粉的味道,偏偏就有是一股香香軟軟說不出的氣息往他鼻子裡鑽。

他的心跳莫名漏了兩拍,回過神來,向後撤了撤身子,連說話的氣息都不穩了:“洗乾淨了就行……”

虞歌敏銳地發現:“你還是個雛?”

“雛……?”他怔了一下,一時之間竟是沒反應過來她在說什麼。

待他回過神來,她已是神色自然地轉移了話題:“我幫你抓賊,你給我什麼好處?”

劉廷尉望著她,良久,淡聲道:“你想要什麼?”

“太子,我仰慕太子大名已久,聽聞太子重傷昏迷,夜不能寐……若能遠遠見上太子一麵……”

沒等到她說完,他便打斷了她:“換一個。”

見他拒絕地斬釘截鐵,虞歌頓了頓,嗓音也淡了下來:“那就沒了。”

劉廷尉攥緊了手裡的公文,眉頭不知何時皺了起來:“沒了?”

他還以為,她那日有意觸碰他,今日在樂坊又很是主動……想不到,虞歌竟是太子的仰慕者。

倒是他自作多情了。

劉廷尉思忖著,適當做出了妥協:“雖不能讓你見太子殿下,但你要是能配合我順利抓到采花賊,我可以將殿下的近況告知於你。”

儘管虞歌看起來不諳世事,卻已經經曆過太多不堪,她知道自己來都來了,不幫忙怕是走不出詔獄。

再者說,幫他對自己也沒有什麼壞處。

“我今晚上住哪裡?”

她瞥了一眼四周昏暗的環境,沒等到她再多問,他已是答道:“劉府。”

許是怕她多想,劉廷尉又添了一句:“做戲做全套。”

他沒在詔獄待太久,將公務帶回了劉府處理。昨日府中鬨出了一遭醜聞,失了清白的支係庶女,被遣送到了城外的道觀裡,哭哭啼啼做了女冠。

整個劉府裡的氛圍都很緊張,連丫鬟婆子都垂喪著頭,仿佛人人自危,而虞歌就成了府中唯一臉上帶笑的女子。

她左瞧瞧,右看看,最後中肯地點評道:“不如北宮氣派。”

劉廷尉本來心情不太好,卻被她這一句話逗笑了:“好像你進過北宮似的。”

虞歌笑了笑,問:“有什麼好吃的嗎?”

見她如此自來熟,他挑了挑眉,吩咐下人做些晚膳送來。

將她安置在客院後,劉廷尉便要離開,臨走前,足下一頓:“明日或許會有危險,晚上我挑些防身的暗器給你送來。”

“一個采花賊,又不是殺人犯。”

儘管她嘟囔的聲音很小,卻也一字不差落入了他耳中。劉廷尉盯著她,問道:“在你眼中,采花賊不可怕嗎?”

虞歌沒有回答他,反問道:“失了清白的女子,就得絞了頭發做女冠嗎?”

“做錯的人是誰,受罰的人又是誰?”她臉上明明在笑,眸中卻沒有一絲一毫的笑意:“在你眼中,女人活著的價值和意義,便隻能用清白二字衡量嗎?”

劉廷尉被她問得有些沉默,久久未能回答。虞歌將他推出門去,正要將門關上,聽到他說:“世人皆是如此。”

她笑著問:“世人皆是如此,便一定對嗎?”

他道:“不一定對,但你改變不了世人的看法。”

虞歌知道他說得對,因此沒有反駁,隻是扯了扯唇,將門關了上。

門外很靜,靜到她以為他已經離開了。

但下一刻,虞歌聽見門外傳來低低的嗓音:“世人是世人,我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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