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霞光映照日暮蒼山，蘇新月靜靜欣賞著這一幅祥和絢麗的晚景。如果說生活在這裡有哪一點好的話, 那大約就是感覺自己天天都生活在度假村, 睜眼便是原滋原味的自然風光。
這時, 一道狡猾的小人影竄進來，“新月姐，不好了，你伯母把瘸子攔住了。”
“嗯？怎麼回事？”蘇新月問。
“我也不清楚，我隻看到圍了很多人, 你伯母在罵瘸子，然後我就來告訴你了。”李光道。
“你去幫我把桌上的鑰匙拿過來，帶我過去看看。”
李光一溜煙衝進房間, 拿起鑰匙, 蘇新月將院子大門上了鎖，在李光的帶路下，一瘸一拐趕往事發地。
還未到，蘇新月遠遠便見李家屋旁的路邊圍了一群人，林達蓮尖酸刻薄的聲音力壓眾人的勸說聲。
“吃軟飯的小白臉，彆以為我不知道你暗地裡使的手段, 要不是你吹枕邊風，蘇新月怎麼可能變成今天這副模樣！你以為有人跟你撐腰了不起, 就可以欺負人了，你好不得了，威風八麵了啊……”
蘇新月一路聽得鬼火冒，走過去直接扒開人群, 掃了眼眼前情形。
林達蓮正攔在方清逸麵前，她身後站著的蘇晚雪哭哭啼啼，身上沾滿了陰溝泥水。
而方清逸依舊一副冷淡的漠然表情，隻是比之平時多了個皺眉的動作。方清逸後麵站著個小孩，小孩叫穆傑，剛才還在蘇新月院子裡玩了半天。
不過這個穆傑話很少，蘇新月幾乎沒見他開過口，因為木訥寡言，其他小孩都叫他木頭。穆傑的爸爸去山裡伐木墜崖死了，媽媽跟著改嫁，穆家隻有穆傑和他奶奶，是學堂灣最窮的貧困戶。
蘇新月的視線最後落在林達蓮臉上，林達蓮想著這些日子在蘇新月手裡吃的虧，竟莫名有些懼意。
而數日不見，蘇新月竟然長得越發出挑，不僅精神狀態比以前好，而且皮膚又白又嫩，被周圍灰撲撲的眾人一襯托，簡直就像天仙下凡。
大夥兒都不由得多看蘇新月幾眼。
“伯母，什麼事值得你這麼大呼小叫？”蘇新月冷聲問道。
“媽，我們走了吧！”蘇晚雪拉著林達蓮的衣袖，抽泣著說道。
林達蓮冷哼一聲，對蘇新月道：“這事你就該問問你的男人，你看看你妹這一身臭水，這是多大仇多大怨呀，二話不說就把你妹推到臭水溝裡。”
農村幾乎家家戶戶都有一條陰溝，用來排生活用水，不過這種水溝非常簡易，就是用鋤頭在屋簷某處挖一條坑或一個坑。但因為本身就是泥坑或泥溝，排在裡麵都生活用水其實並不能得到很好的疏通，長年累月就形成了一條不會乾涸的陰溝，味道雖沒有後世的排水道難聞，但也絕對算不上好聞。
“這隻是你的片麵之詞，我相信方清逸的人品，他不是那麼無聊的人。”蘇新月不待林達蓮反駁，轉而看向方清逸身後的小男孩，“穆傑，你來說，到底是怎麼回事？”
穆傑被點名，唯唯諾諾地站出來，卻是看了一圈眾人，不敢開口。
“你彆怕，這裡這麼多人，發生了什麼就是什麼，要做一個誠實勇敢的人。”蘇新月鼓勵道。
穆傑這才支吾著開口：“我……我不小心撞到了晚雪姐姐，把她的……裙子弄臟了，她罵我，要我賠她。我……我害怕，就跑了。”
“你撒謊！我哪裡罵你了……”
“晚雪妹妹，何必惱羞成怒？”蘇新月打斷蘇晚雪的辯解，“我們不妨先聽穆傑把話說完，他膽子那麼小，你這麼凶會嚇著小孩子的。”
蘇晚雪惱羞成怒，就算在清秀的臉，配上猙獰的表情，也難讓人欣賞。更兼之穆傑被她嚇得打了一個哆嗦，在旁人看來，林達蓮和蘇晚雪的話便要打一個大大的折扣。
穆傑得到蘇新月的鼓舞，好似也沒那麼怕了，繼續大著膽子道：“我走到這裡撞到他，是他扶了我一下。接著，接著晚雪姐姐也追來了，她要打我……”
“我什麼時候打你了？”蘇晚雪氣得咬牙切齒，她隻不是新裙子被弄臟了，惱怒之餘嚇嚇他而已。
“你沒有打到我，因為這位哥哥幫我擋了，你還想打我們，才會不小心踩空摔倒。”
“我踩空？分明就是他把我推倒的！”蘇晚雪又氣又惱，眼睛都急紅了。
“我還當是什麼不共戴天的仇怨，原來就是這種芝麻蒜皮的小事，也值得你們在這裡叫囂半天？”蘇新月嘲道。
“芝麻蒜皮？蘇新月，你彆在旁邊說風涼話，被推倒的不是你，你自然站著說話不腰疼。”林達蓮罵道。
“我這不前段時間才被晚雪妹妹和她的好朋友找茬過嗎？你看我這腿瘸了大半個月，還在床上躺了十來天，至今還無法正常走路，我有糾纏著你們不放嗎？問你們要過醫藥費嗎？找你們負責過嗎？”
蘇新月腳踝處還塗著傷藥裹著紗布，眾人也知道蘇新月受傷之事，林達蓮氣得啞口無言。
“說起來，我還真該找你們負責，至少醫藥費是要賠的。一個小孩子弄張你的裙子，你便追著要人家賠償，不就是看著穆傑父母不在，家裡隻有個老奶奶相依為命，是個可以欺負發泄的對象。”
“我沒有！我沒有讓他賠！”蘇晚雪大聲反駁道。
她當時隻是氣穆傑一雙臟兮兮的黑手把她的白底碎花裙弄臟了，威脅了對方兩句，結果這個死小孩連句道歉都沒有就跑掉了，她惱怒之餘才追上去，想找穆大娘討個說法。
結果拐角遇上方清逸，蘇晚雪這段日子過得憋屈，全都拜蘇新月所賜。正好方清逸是蘇新月的丈夫，蘇晚雪才想借此機會宣泄。她哪裡想到，方清逸竟然真的敢對她動手，把她一掌推到臭水溝裡。
蘇晚雪最近甫經曆從雲端到穀底的變故，如今連一個瘸子也敢對她動手，她越想越難釋懷。正好林達蓮聽到她的哭鬨聲跑過來，便演變成了現在這種不可收拾的局麵。
“你若沒有打算讓穆傑賠，那你追著穆傑一個十歲不到的孩子不放，又是出於什麼心思？”蘇新月哂笑道。
“唉！多大一點事，鬨成這個樣子。晚雪，彆怪李嬸多嘴說你，你也快二十了，大姑娘了，該有姑娘家的樣子。今天這事兒，你也有不對的地方，大家握手言個和，都是學堂灣的人，不要搞這種不團結的事。”
“是啊，大家都是鄰裡，遠親不如近鄰，得饒人處且饒人，何必這般計較？”
“穆家就隻剩一個小孩和老人，穆大娘昨天生病了，今天都沒去掙工分，他們家一窮二白的，哪裡有什麼錢賠你裙子呀？可不能因為他們窮，就這樣欺負人家。”
………
圍觀的眾人紛紛勸說，蘇晚雪羞憤不已，林達蓮也深覺臉上無光，這原本就是瘸子的不對，結果現在大家好似都忽略了瘸子，反而全成了她們的不對。
這個蘇新月，真是好樣的！
“我沒有欺負他，沒有打他，沒有要他賠錢！”蘇晚雪無力地辯解道，她這死不認錯的態度更是讓眾人連連搖頭。
“你們兩口子一唱一和，真是好手段，晚雪，我們走！”林達蓮氣得拉著蘇晚雪就要離開。
“晚雪妹妹，乾嘛走得這麼急？我上次被你的好朋友謝雨瑤弄得躺床這麼久，經你今天一提醒，這筆醫藥費，我還是該討回來，就勞煩妹妹你幫我轉達了。畢竟她也是為你出頭，才和我大打出手。”蘇新月道。
“你……”蘇晚雪氣得咬牙切齒，“明明是你自己摔倒的，還賴著雨瑤，真是不要臉！”
“哎呀！你都沒有親眼目睹，怎麼就知道是我自己摔倒的？妹妹，你可真夠雙標的。我崴腳，你就覺得是我自己摔倒的，是不要臉；而你跌倒，就一定是彆人害的，你無辜、你可憐，人人都想陷害你。”
“你閉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