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怎麼回事？說清楚點。”裴進道。
“穆大娘暈倒了！”李嬸氣喘籲籲地說, “穆傑是不是在這裡？穆傑, 快點, 你奶奶暈倒在地裡了！”
穆傑跟著李嬸走後, 蘇新月略微沉吟, 對剛洗完衣服回來的趙春梅道：“穆家沒有大人，你把客堂的鑰匙出來，我們也跟過去看看。”
鎖了門後, 蘇新月便領著一群小孩跟了上去。
原來穆大娘前些天生了場病, 這幾天一直拖著病體掙工分，今天終於沒撐住，倒下了。
蘇新月趕過去的時候, 穆大娘被人抬到田埂上，有兩個在給她灌糖水, 其餘人則圍在四周感慨紛紛。
“唉, 穆大娘的命太苦了，穆大爺死得早, 一個獨兒子也年紀輕輕沒了, 兒媳婦又跟彆人跑了，隻剩個老實巴交的孫子。”
“我早就聽她說不舒服了, 就是沒錢去看醫生, 又擔心不掙工分沒飯吃, 才沒辦法隻好死撐著下地。”
“這就是沒兒子在的下場啊！要是穆大還在，穆大娘肯定也沒這麼慘。”林達蓮興致勃勃地接話。
……
“人命關天，她病了這麼久, 不是一碗糖水能解決的，還是先將人帶去醫院檢查吧。”蘇新月開口道。
眾人朝她這邊看過來，大部分人都已經很久沒有見過蘇新月了，如今突然一見，都各自詫異。
如今的蘇新月膚如凝脂，臉若桃華，發如黑瀑，眉眼如畫，身上穿著乾淨清爽的衣服，站在一眾乾農活的粗人中，亮眼極了。
“我們倒是都想送去醫院，但隻怕這醫藥費……”裴進為難道，“沒人墊付得起。”
其實也並不是沒人墊付不起，隻是沒有人願意墊付而已，大家心裡都清楚穆家的情況，連飯都吃不起，哪裡還來什麼錢？
林達蓮酸道：“我們手上要是有錢，何至於在這裡乾著急？”
“我來墊付，你們先把人送去醫院，正好今天我也要去醫院換藥。”蘇新月環顧一圈，“方清逸人呢？我腿腳不方便，讓他陪我一起去。”
“他挑糞去了，還沒過來。”
蘇新月心中莫名一酸，“裴隊長，穆大娘的性命要緊，勞煩你重新找人接手方清逸的活，我們現在要趕去醫院。”
裴進忙道：“這個自然，楊大，你去跑一趟，叫方清逸過來。”
集體經濟，大家能偷懶的都偷懶，挑糞這類苦差事又苦又累，還沒法偷懶，所以很多人都不願意做。方清逸是個外來的，而且一直被人們揣測犯了政治錯誤，所以這種苦差事就心照不宣地落在了方清逸身上。
方清逸這人沉悶寡言，也一直沒有對此提出異議，裴進便也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因為方清逸不做，總要有彆人來做，到時候安排誰都是得罪人。
沒過一會兒，方清逸便來了，蘇新月當眾拉著方清逸的手離開。
“還是蘇新月心善，肯出手幫人。”李嬸感慨一句。
“她手上有的是錢，一點醫藥費而已，做了又掙得名聲。我要是那樣有錢，也樂意行善布德。”林達蓮說道。
“那可不一定，你以前不是有的是錢，也沒見你分點給大家。”李嬸半開玩笑地懟道。
林達蓮臉上尷尬，但她也不是那麼好惹的，便道：“要說有錢呀，李大嫂你們李家不是我們學堂灣最有錢的麼？剛才這麼好的機會怎麼也不見你行善積德？”
李家雖然有錢，但李家人口眾多，而是財政大權還輪不到李月紅做主。
兩人把話說到這裡，氣氛一下就變僵了，裴進道：“趕緊乾活，都彆在這裡耍嘴皮子功夫了，要是做不完，就要扣工分。今年我們生產隊就已經落後了，要是再這麼落後下去，今後大家也沒有東西分配。”
裴進發話，眾人才各自散去。
蘇晚雪慢吞吞跟在林達蓮身後，她如今看著蘇新月那張臉，就越發覺得刺眼。當初她以為蘇新月嫁給瘸子，一定會在撼恨中過一輩子，瘸子就是她一輩子的恥辱。
哪裡想到，嫁給瘸子後，蘇新月竟然一天比一天長本事，她整天什麼都不用做，就在家裡等著瘸子養她，像個大小姐一樣。
而自己，卻要像個下等人一樣，天天下地掙工分。以前他們家的錢和房沒被蘇新月搶回去時，她還可以時不時偷懶不下地，可現在這種情況卻由不得她了。如果她不下地掙工分，林達蓮也會罵她不懂事，家裡的夥食一天比一天差，她現在連零花錢也沒了。
而連日的下地做活，也使得蘇晚雪的皮膚越來越粗糙，她再也不像以前那樣漂漂亮亮。
有時候她甚至極端地想，像蘇新月那樣嫁一個願意辛苦掙工分養自己的男人，不用下地做活、不用看人臉色、沒有父母管教，其實也非常不錯。
即使這個男人不健全，隻要自己過得閒適，總比自己受磨難好。
“晚雪，還愣在那裡乾什麼？趕緊到這邊來鋤地，我們今天要把這塊地鋤完才能拿到十個工分。”
就在蘇晚雪漫無邊際聯想著的時候，林達蓮不耐煩的話語把她拉回了現實。
“我的手都磨出泡了，就不能讓我休息一會兒嗎？”蘇晚雪正想得鬱悶，便頂嘴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