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
委實說,舒窈很想這時候裝作沒有反應過來,坐等柳雲冒犯天道。
看在她不知者無罪的情況下,天道說不定也不會懲罰她。
這要是成了,可就了卻她一樁心事……
天道輕咳。
她瞬間冷靜下來。
哼,這種卑鄙的事情豈是光之美少女應該乾的?
遺憾的是,柳雲本人並沒有這麼強的求生意識。
“也不需要你做彆的,交出那具義骸吧。”
柳雲靈感很強,所以她能夠感覺到,舒窈的義骸一定有貓膩。
危險、神秘,仿佛多看一眼都會被其汙染。
完美符合高階違禁品的一切特質。
地級靈感以上的人,已經能夠“看”到許多普通人無法注意的細節了。
正因此,她才敢用出壓箱底的絕招。
柳雲沉聲:“如果不服我個人判斷,我們請教天道不就知道了麼?”
身為下任神女,她可以運用天鑒術,借用天道的部分洞察權能。
天道的決斷,最能令人信服。
柳雲滿意地看到,在自己說出天鑒術後,不少使女都清醒過來,敬畏地低下了頭。
而舒窈的嘴角微微抽動,似悲似喜。
是想哭吧。
柳雲自信地想到,舒窈屬實可笑,以為靈感強,就可以肆意違反門規麼?
也不想想天道大人豈會包庇她這等齷齪之輩。
但實際上……
舒窈想笑。
她必須很努力的按下嘴角,才能不讓自己的嘴角上揚。
她在內心道歉,悲痛欲絕的語氣好似要被審判的是她自己。
“對不起,我沒能保護您!”
隻是內心的悲痛,一點不妨礙她光速出賣隊友。
拿到軟綿綿的義骸,柳雲隨意打量一眼,淡然道。
“我倒是要請教天道大人,你這義骸,究竟是何方神聖。”
被光速上交的天道:……
*
玉盤上灑滿銀沙,扶乩儀式需要使用這個媒介。
扶乩前,使女會念出自己求教的問題,天道給予的回答會以字跡形式在玉盤上出現。
根據不同條件,天道回答的詳細程度也是不同。
麵對這次天鑒,所有使女均是屏息凝神,十分嚴肅,就連講師來到教室裡,得知事件緣由後,也沒有乾預。
扶乩乃是非常高深的秘術,她希望小弟子們能開開眼界。
柳雲跪在祭壇之前請求:“請您鑒識,此物是否為違禁危險之物?”
被她指示的“違禁物品”,自然就是天道本道了。
此時正主躺在柳雲蒲團旁邊一動不動,仍在偽裝自己是個普通玩偶。
場麵情況可以說是非常離譜。
天道自然不會像舒窈期待的那樣亂來。
所有人都在虔誠的閉目祈禱,隻有舒窈看見,玩偶的小手幅度輕微地動了動,隨後,不知從何而來的清風穿堂而過,拂過玉盤上的銀沙。
端莊雍容的字隨後出現在玉盤之上。
柳雲若有所感地睜眼。
——否。
柳雲震驚地瞪大了眼睛。
她下意識扭頭看向舒窈,卻見對方神色從容,似乎早有預料。
怎麼會這樣?自己的靈感是絕不可能看錯的。
那個玩偶一定有問題!
所以意思是說,天道大人再一次的……偏向了舒窈?
柳雲的心臟因這個猜測而緩緩墜入冰窟,五臟肺腑都因寒冷而顫抖。
她明白自己的名譽權力都來自於天道。
她曾經也以為,自己是天道最寵愛的孩子。
可天道大人現在這麼做,是厭煩了嗎?是在警告她麼?
她的優越感和小心思,在失去天道寵愛的巨大風險麵前摔得粉碎,隻剩下無窮儘的惶恐與羞恥。
柳雲拚命告訴自己,她是正統神女繼承者,是最被天道寵愛的使女。
天道大人絕對不可能——
被天道寵愛著的美貌少女向她露出有些困擾的微笑。
那纖細羞怯的笑容,就像是枝葉間猶沾露水的鈴蘭花。
“師姐,現在可以證明我的清白了麼?”
在那一刻。
柳雲恐懼而清晰地意識到,某個一直被她拚命壓製在心底的冷酷現實。
……可能的。
畢竟即使是她,在麵對這樣蠱惑人心的美貌時,不也產生了一種幾乎令人作嘔的動搖麼?
而且天鑒術消耗的可是她擁有的天眷,偏偏她的查證還失敗了,最終消耗的天眷隻會成倍增加。
那日後最被天道寵愛的使女,會是她……還是舒窈?
柳雲的指尖冰涼。
在眾人略微尷尬的勸和聲裡,她失魂落魄地離開,腳步幾乎有些踉蹌。
*
放學回到學舍裡後,舒窈主動自首。
“對不起,我做錯了。”
“不該冒犯師姐,不該做事冒失,不該借用您的威權恐嚇她,不該……”
舒窈一口氣說了六個不該。
這種誠懇態度有點像做語文理解,寫完正經的三個答案後,再把其他可能都寫上去。
可以說求生欲極強。
天道坐在供台上,小短腿搭在台前。
“認錯態度需要誠懇。”
少女認真點頭。
但天道清楚她的歉意裡究竟有多少水分,或者說根本全是水。
如此想著,天道卻也沒有生氣,隻是安靜地審視著少女。
少女沒得到回應,偷偷抬眼瞟他的神色,結果發現不小心撞上視線,連忙低眉斂目,假裝無事發生。
舒窈與他認知的凡人全然不同。
神祇想到。
天道擁有洞察之眼。
自誕生以來,他便能看到萬物本質的靈魂之色。
萬物均是由原初的黑白二色勾勒而成的單薄圖像,間或夾雜著黯淡的灰,看得多了,便也很難分辨其中區彆。
紅色是什麼?
藍色是什麼?
綠色是什麼?
神祇從未見過,也理應不感興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