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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道沉默著打量麵前的雪花球。
晶瑩的寶珠中蘊藏天光雲影, 承載當初的難言情意。
於天道而言,三界中不存在任何禁忌。但此時望著麵前的雪花球,他竟一時有些遲疑、
女孩說將從未與他說過的話, 麵對他一切疑問的答案都藏在了雪花球裡。
值得令她放棄天後之位,值得令她粉碎通天石, 不顧一切地背叛他的事物——
隻是想到這裡, 心臟仿佛又隱隱作痛。
疼痛於天道而言, 已是相當遙遠陌生的感覺。
但現在正因舒窈而逐漸變得熟悉。
她甚至是萬萬年以來, 唯一能夠重創他的人。
恨意與憤怒自不可能沒有,但比起懲罰, 天道更想知道緣由。
舒窈是個聰慧的女孩,分得清楚利害, 即便是魔道那些人存心蠱惑, 她也不可能瞬間倒向他們。
有什麼東西是魔道能給,而他無論如何都給不了的?
天道手指輕輕蜷起——
神祇怎會畏懼?
他眸光微斂,將靈力注入雪花球。
下一瞬,雪花球中的世界在他眼前徐徐展開。
碧藍的天空,青翠的草地。
但周圍的環境並不是雪山湖泊, 而是一個有些老舊的小區。
周圍偶爾有行人走過, 均是與他的世界截然不同的著裝打扮, 並且這些人都似乎完全看不到他。
這裡是地球。
天道對地球並非一無所知,黃粱夢中舒窈已經帶他遊曆過許多地球景點,隻是天道並不覺得地球對比修真界有何優越之處。
那些便利使用靈力大多也能做到,更不要說現代建築完全失去了規矩莊嚴之美。
天道清楚舒窈多半逃回了地球,但若是她的所謂理由就是向他展示地球這些樓房載具之類的話……
神祇沒有武斷地做出結論, 可他對於周圍這個老舊小區也沒有任何興趣, 他抬步, 準備再向前探查。
就在此時,他的耳旁忽然響起小女孩稚嫩的聲音。
“哥哥,你怎麼穿著戲服呀?”
天道垂眸,隻見是個紮著羊角辮的小姑娘,年紀約莫四五歲。
是幼時的舒窈。
準備像門派大比時那樣打感情牌麼?讓幼時的她出自本能地回答,不會以為——
小女孩歪歪頭:“哥哥,你看見我爸爸了嗎?”
天道冷淡地轉開眼:“……沒有。”
他想起來,舒窈的父親似乎早逝。
“咦,我爸爸來找我了!”小舒窈忽然雀躍起來。
但在她寄存在雪花球的這段影像裡,父親仍然在世。
舒窈在修仙界的父親他於黃泉見過,但地球的卻還是第一次。
天道抬眸,除卻舒窈外,他從未這樣專門去一個凡人的模樣。
對於舒窈的父母,他卻生出了好奇。
究竟是怎樣的父母,才能教育出這樣的女孩?
而剛看清那男人的模樣,神祇心底便不由生出一種想法:舒窈的父母,就應該是這樣的。
眼前的男人不比修真界的舒父英俊儒雅,但臉上有著極親和的笑容,令天道看著有幾分熟悉。
是了。
她平時也喜歡這樣燦爛的笑,甚至露出潔白的牙齒,毫不遮掩自己的開心,喜悅的情緒仿佛要傳播給看到的每個人。
隻是後麵這樣真心的笑容就很少了。
她像是大家閨秀般抿唇笑,微笑,很是文雅,同樣也很漂亮,卻不太像最初的她。
有時天道也想告訴她不必如此為了迎合自己而勉強,終是沒能說出口。
此刻看到小舒窈無憂無慮的笑顏,神祇卻不禁開始考慮,若是從最開始便告訴她不必如此迎合自己,結局是否會有些不同?
舒父看不到他。
在這個小世界裡,除了小舒窈以外的所有人類都看不到他。
所以,她是在設計這段幻影時獨占欲發作麼?
……
罷了,人都走了,他還在此處腦補幻想,未免可笑至極。
隻是幻境設定罷了,不必多想。
小舒窈被父親牽走時,回頭望了他一眼。
天道神色淡淡,抬步跟在他們的身後。
小女孩對他甜甜一笑。
……看起來傻乎乎的。
舒父問道:“窈窈,看什麼呢?”
小女孩猶豫了一下,隨後奶聲奶氣道:“我在看小鳥,可漂亮了,白色的。”
“是鴿子吧。”舒父沒有在意。
天道輕嗤。
從小就這麼會騙人。
可他沒有動怒,隻隨著父女的步伐,安靜旁觀他們一日的生活。
而越看,他便知道,舒窈當初確實是欺騙了他。
隻有這樣的教育氛圍,這樣的父母,才會養出培養出這樣嬌氣卻又堅韌獨立的女孩。
後來畫麵一轉,舒父帶舒窈去了公園,同時還給小女孩臉上戴了個小黃鴨口罩。
小孩子身體是比較嬌弱。
其實看得出來,儘管父親寵愛,但舒窈在地球的家並不算貴族世家層次。
當然,她之前也從未隱瞞過這點,無論是迪士尼城堡還是霍格沃茨,她都坦言過這隻是她從電影中看到的虛構場景。
但麵對他贈予的種種奇珍異寶,舒窈卻能半分不動心,倒不知是真的視金錢如糞土,還是厭惡他到如此地步。
……嘖。
公園裡見到的人更多,通過舒氏父女與他們的交集,天道得以窺到一隅此地人文風俗。
確實與他認知的人類極不一樣。
奮發自由,禮法上對比有所缺失,卻格外有種不同的氣質。
尤其是女性。
女修相比世俗女性,已經說得上是颯爽英姿,可與小舒窈認識的幾個年輕女性相比,卻仍有所不如。
而從他們的態度來看,這樣的女性似乎是常態。
舒窈的聲音仿佛在他耳邊響起:
“但是像我這樣的女孩子,地球還有許多。”
神祇瞳孔緊縮,頓時尋聲轉頭,可看到的仍然是公園的景色。
是錯覺麼……
其實仔細回憶,舒窈曾與他說過這句話。
一次黃粱夢中,她趁著酒意,閒談中告訴他,如她這樣的女孩地球還有許多。
“你會覺得她們都很特彆麼?”
他當時,似乎是這樣微笑著讚歎:“那確實是頗值得讚賞的風俗。”
天道默然。
如今想起,才驚覺當時的回答有多不妥當。
他不禁帶了些探究地看向那幾個年輕女孩,試圖驗證舒窈提問的答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