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悉而陌生的清冷嗓音在她身前響起,帶著少許責怪。
她訝然抬眸,隻見仙君不知何時出現在她麵前。
他仍如初見時那般高潔出塵,她卻還是一樣的狼狽莽撞。
舒窈不禁垂下眼。
“多謝仙君之恩。”
“這本書是你的?”年輕仙人將那本書遞到她眼前。
於是,交代自家情況的事件,也就順理成章了。
……
這一世的她,倒是比前世狼狽可憐許多。
其實天道清楚舒窈處境,甚至時刻關注著她,若非如此,他也不可能如此“湊巧”的出現救她。
“想讀書?”
“嗯……”但是這世間,女子讀書才是悖離正道。
天道淡淡道:“那,我傳授與你。”
也省的這小姑娘日日走路看書,摔倒都不知道。
“你願意麼?”
小姑娘幾乎語無倫次:“當然、求之不得,萬分感謝!”
舒窈沒想到,自己還能承蒙仙人傳授。
……為什麼呢?
舒窈不相信仙君戀慕自己。
這樣的揣測,未免過於不自知且無禮。
仙君於她,是恩人,也是師父。
是他將她從那泥淖般的家中救出,又在事後給了她容身之所,他沒有正式收她做弟子,但也毫無不軌之意。
舒窈的目光不經意地在青年微鬆的領口上停留,但在看清喉結的一瞬間,便麵紅耳赤,立刻轉開。
她怎麼能夠對恩人胡思亂想!
天道餘光瞥見,小姑娘的情緒黃光微閃,隨後便被不斷閃爍的刺目紅光取代。
為什麼是紅色?
這樣的露出程度還不夠麼?
以前明明他裹得嚴實,舒窈浮想聯翩,如今他主動以色……誘之,她怎麼反而清心寡欲起來了?
天道認真對比自己與以前,發現隻有發色不同。
莫非……她更喜歡銀發?
若不是擔心凡人接受程度不好,他也不會以黑發姿態見她。
罷了,且試試。
結果天道翌日以銀發見她時,隻得到小姑娘擔憂的目光。
“仙君……您身體不舒服麼?”
不然怎會一夜白頭。
天道:……
神祇木著臉,自袖中取出一片葉子遞給舒窈。
“這片葉子予你。”
“這是?”
“好生保管。”天道頓了頓道,“機緣到時,它自會化形。”
仙君如此叮囑,那即使這是什麼危險物品,舒窈也一定會好好保管。
更何況,她看這片葉子,確實覺得有些眼熟。
或許這就是緣分?
舒窈其實暗戀仙君。
但她不會將自己的心意展露分毫,如果可以的話,她恨不得自己是塊木頭,彰顯出自己的清心寡欲。
這樣就不會讓仙君覺得冒犯了。
凡人壽數短暫,即便如此,她也希望能夠呆在仙君身邊更長久些。
所以她努力讓自己變得更有用,更令人喜歡。
“在我麵前,你不必如此拘謹。”
仙君總是如此告訴她。
而且仙君也不會拘著她,如果她願意,自可前往縣中,甚至州中遊曆。
如果遇到危險,仙君總會及時出現。
但如此自由,舒窈反而不喜歡時常出去了。
當然跟隨仙君學習五年,她的學識眼界都有了極大長進,她知道女子讀書來之不易,因此也沒有浪費的念頭。
她自己開辦了流動學堂,專為荊州女童進學所用。
她一人勢單力孤,生命更是短暫,可隻要種子播撒的多了,代代繁衍下去,總歸能傳播出智慧的土壤。
她將自己的想法告訴仙君後,以為自己淺薄的想法會被忽略,怎料想仙君沉默片刻,隻說道——
“你的壽數不會如此短暫。”
這代表什麼意思呢?
他會為她延年益壽麼?
直到很久後,舒窈才明白這句話的含義。
舒窈的學堂是流動的,而她最初教授的女子,成長後也會進一步為自己身邊的女童掃盲。
這其中當然也會有麻煩,舒窈得知了,通常都會前去處理。
反正需要動用武力的時候,仙君總會知道。
處理完一切後,舒窈就會立刻返程回家。
隻是這次的地痞鬨事實在過於頑固,一不小心就耽誤了很長時間,一直從冬雪初降,待到春日鮮花開滿枝頭。
已經有三月沒有與仙君相見了。
舒窈很想念他。
不過她知道,見麵時自己還是得表現得客氣冷淡,不能讓仙君覺得失了分寸。
……說不定每次她外出,對仙君而言都是一次放鬆呢。
如此想著,加上這邊學生盛情挽留,舒窈難免又拖延了幾日。
直到某天清晨,她整理書案時,一片綠葉悄悄飄落在她案前。
這片葉子她很熟悉,正是仙君給予她的那片。
此時葉子緩緩變化,竟是金線穿梭,逐漸勾勒出方形模樣。
勾勒時,過往的一幕幕也在她眼前浮現。
她的名字。
她的來處。
她的前世。
……以及他。
相思葉緩緩變幻,終於成為了一塊木牌的模樣。
正是姻緣牌。
舒窈拿起木牌,發現其上除了她的生辰八字外,居然還寫著一句話。
“陌上花開,當緩緩歸矣”。
我雖然是如此的思念你,可春日的花如此美麗,你回程時便也不必匆忙。
不止是指遊學旅途。
舒窈明白,這句話還可以指他們之間的許多事。
雖然如此思念你。任憑輪回百年,千年,萬年,我也一定要找到你。
可這一次,我願意幫助你實現理想,度過平靜而充實的一生。
既是作為人類,也是作為舒窈。
這才是姻緣牌由相思而成的緣故。
——這,才是真正的姻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