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彆想了,不可能逃出去的。”
楚歌急道,“曹大爺,您不知道,我就是從市區通往化工廠這條路來,進入化工廠大概兩三公裡範圍內,背後就遭到了雇傭兵的襲擊,是背後!這說明對方早就在外圍設下警戒線,放出巡邏兵了!
“我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殺死一名巡邏兵,奪走了他的武器和衣服,但很快就有更多追兵包抄上來,好容易才甩開。
“現在,對方已經知道了我的存在,也知道有一名巡邏兵被殺死——看,這是他的通訊器,剛才還能接收到信息的,現在已經被切斷了。
“所以,我非常懷疑對方有包括狙擊手在內的大批巡邏兵,正在外麵加緊搜查,還有好幾架無人機在半空盤旋,光憑兩條腿,怎麼可能逃出去?能逃我早就逃出去報信了!”
曹大爺很認真地聽著,聽到楚歌殺死一名巡邏兵,還搶奪了防彈衣和迷彩服,連連點頭:“你是好樣的,楚歌,你非常不錯,現在,找地方躲起來吧,大爺卻是一定要走的。”
“您怎麼聽不明白呢?”
楚歌急了,一把拽住胖老頭的衣袖,“您受了槍傷,血才剛剛止住,外麵又是大雨,又是巡邏兵,簡直天羅地網,走什麼走?走出去隻有死路一條!”
“即便死路一條,我也要儘忠職守。”
曹大爺道,“否則,關少校他們,豈不是白白做出犧牲?”
“可是,您這樣出去,也是白白犧牲啊!”
楚歌提高了聲音,又縮回脖子,朝窗外的夜色看了一眼,從交戰區域傳來的槍聲和火光已經微弱許多,不知道關山重和他的偵察兵究竟是逃,還是被俘虜,甚至……
楚歌不願意想下去,心煩意亂道,“我簡直不明白,這是現實,不是遊戲,生命隻有一次,怎麼你們都不把自己的小命當回事,非要逞英雄呢?”
“楚歌,你不懂,或許你永遠不會明白。”
曹大爺捂著傷口,有些艱難地笑了笑,“我和你不同,我出生在災厄紀元最黑暗的年代,在我成長的環境中,人命如草芥,是最不值錢的東西,然而,麵對天災,又有無數英雄挺身而出,毫不猶豫燃燒他們的生命,釋放出最閃耀的光芒,才能凝聚成整個文明的戰刀和盾牌,去對抗火山、地震、海嘯、風暴、悍匪和叛軍。
“生長在這樣的世界,我們這一代人,對於榮華富貴、功名利祿乃至你們小青年常常掛在嘴邊的什麼‘香車美女’,並沒有太大興趣,我們身邊,每天都會湧現出無數英雄,靠他們的無私奉獻,才能僥幸活下去,而我們也準備好了,在有需要的時候,犧牲自己的一切。
“你們這代人,生長在涅槃紀元,當你們漸漸長大,擁有自己的思想時,災難似乎已經遠去,社會秩序漸漸恢複,前方是熠熠生輝的希望,一切都變得越來越好,你們隻需要奮鬥和享受就好,所以,你們會把生命看得更重一些——這沒什麼不好,真的,這原本就是我們想要看到的,唯有知道生命的珍貴,才能去建設更加美好的世界。
“還是那句話,一代人有一代人的使命,我們這代人的使命就是不斷奉獻和犧牲,讓你們有機會活得更好,去建設和追尋充滿無限希望的新世界。
“所以,不必慚愧和內疚,你已經做到自己的極限了,現在,找個地方躲起來,最多撐到天亮,援軍肯定會來的,那時候你就得救了。
“至於我……
“嗬嗬,上次就和你說過,我從來不是什麼英雄,也沒想過要當什麼英雄,我隻是,曾經和英雄並肩作戰,堅信英雄存在的人而已。
“我不是逞英雄,隻想竭儘所能,拖延敵人的時間——敵人的目的是基因藥劑和戰略資源,這些東西的搬運和裝載都需要時間,如果我能多拖延敵人一秒鐘,或許真正的英雄就會出現!”
說完這句話,曹大爺毫不猶豫甩開了楚歌的手,跌跌撞撞朝雨夜走去。
楚歌像是被空氣狠狠砸了一榔頭,從腦袋到胸口都嗡嗡作響。
剛才關山重少校和“上校”寧烈的對話,現在曹大爺的話,每一個字都像是鮮紅的鞭炮,在他的腦海中“劈裡啪啦”爆響。
或許他仍舊不理解,究竟是什麼樣的力量,驅動著曹大爺和關少校,還有千千萬萬士兵、救援者和建設者不斷燃燒他們的生命,從災厄衝向涅槃,又從涅槃衝向新的希望。
但這並不妨礙他的鮮血,開始一滴一滴地沸騰。
千百條怒濤翻湧的血流一起衝進天靈蓋,就連金色腦海中的吞噬獸,都像是燒開了的茶壺般發出尖嘯,原本就積鬱在體內動彈不得的大把震驚能量,仿佛春暖花開時的冰河,發出“哢嚓哢嚓”的冰棱爆裂之聲,又要重新狂湧起來!
“瘋了瘋了,你們都瘋了,我肯定也瘋了,英雄?英雄個鬼啊!”
楚歌臉上的肌肉不斷抽搐,嘴裡雖然這樣說,卻是手腳麻利將身上的衣服都扒了下來,換上“灰蛇”的迷彩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