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因為眼前這一波蟲潮。
而是因為它發現蟲族已經進化出了如此可怕的“碎岩蟲”,從此以後,堅固的岩層再也不是不可逾越的天險,蟲族隨時可以出現在他們想要出現的任何地方,隨心所欲切斷鼠族的補給線,或者搗毀那些比較偏遠,孤立無援的鼠族據點。
這是一場不折不扣的災難。
就算今天在這裡戰勝了蟲潮,也無法阻擋長牙王國乃至鼠族文明的命運,滑向永恒黑暗的深淵!
“諸神,這一切究竟是為什麼啊!”
食貓者的胡須亂顫,綠豆小眼裡簡直要滲出鮮血,它的內心深處,頭一次因為絕望和憤怒,而充滿了對諸神的咆哮。
下一秒鐘,它就冷靜下來,深吸一口氣,向諸神深深懺悔,並且自欺欺人地將眼前一切,當成諸神對他們的最後一次考驗。
“前進,偉大的長牙王國!”
它用尾巴卷起戰旗,重重往下一劈,“前進,偉大的鼠族文明!”
又一次,兩種朝著不同進化之路同時邁進了一大步的地底生物,彙聚成兩股亂糟糟的泥石流,狠狠碰撞到了一起。
雙方都打得非常難看。
變異蟲豸自從失去了蛇魔的指揮之後,就一直是憑借本能來覓食和繁殖的沒頭蒼蠅,雖然數量驚人,卻失去了彼此配合的默契,蜈蚣、蜥蜴、蜘蛛、蟾蜍,各種不同的變異蟲豸之間,經常自相殘殺,打著打著就分不清誰是敵人,誰是戰友。
鼠族在失去大量精銳,國師的指揮,最重要是失去了勝利的希望之後,戰士的素質和戰術配合,也飛快墮入深淵。
到現在,需要鋼鐵般的紀律和精妙指揮才能發揮威力的長矛方陣,已經不再是戰鬥的主力——因為手持自行車輻條的新兵們,往往在投入戰場的刹那就忘記隊形和紀律的重要性,而是不顧一切朝敵人衝去,很快將自己和敵人的陣型統統撕碎,然後就暴露出自行車輻條攻擊範圍過遠的致命缺陷,令戰鬥變成最殘酷也最笨拙的肉搏。
發現自己無法糾正這個問題之後,食貓者乾脆自暴自棄地將大量自行車輻條折斷再磨尖,把一根長矛變成兩到三根短矛,讓新兵們愛怎麼肉搏就怎麼肉搏——這麼做,雖然也能艱難取得勝利,戰損率卻比過去大大提升,可麵對剛剛出生幾個月就被投入戰場的新兵,食貓者又有什麼辦法呢?
今日之戰,亦是如此,是過去上百次艱難,醜陋,笨拙,毫無意義的勝利的翻版。
食貓者看到無數鼠族揮舞著短矛,在亂做一團的蟲潮裡麵大殺四方,殺了個所向披靡,七進七出,直到在殺死數十倍的敵人之後,因為精疲力竭,一不小心被某一頭貌似不起眼的小蟲蟲殺死——這些蠢貨,難道不知道他們的小命比上百頭變異蟲豸更加值錢,而如果他們能老老實實組成方陣,用寒光閃閃的劍戟叢林來保護自己,他們完全可以毫發無損地碾壓蟲潮,殺死上千頭變異蟲豸的嗎?
食貓者看到,幾名鼠族偷偷摸摸繞到了蟲潮後麵,向那些擁有血盆大口,足以吞噬和粉碎岩石的巨型蚯蚓發起突襲,當巨型蚯蚓將他們狠狠咬住時,他們的尾巴繃得筆直,引爆了捆綁在周身的鞭炮。
伴隨著一陣“劈劈啪啪”的爆響,巨型蚯蚓的血盆大口熊熊燃燒起來,很快焦黑,乾癟,無力地癱軟在地。
這是食貓者曾經采用過的自殺式戰術。
第一次看到時,會令人熱血沸騰,感覺悲壯莫名。
但再次看到,食貓者隻感覺深深的疲倦和無奈。
它知道這些巨型蚯蚓是殺不完的。
而夜光城寶貴的鞭炮和火藥儲備,又減少了幾分。
食貓者看到,虔誠而狂熱的鼠族們,打退了蟲潮一波又一波的進攻,直到滿地都是黏糊糊的蟲豸屍骸,化作一片腥臭而泥濘的血海。
但更多變異蟲豸卻從巨型蚯蚓鑽出的隧道裡,源源不斷湧出來,他們仿佛來自地獄,死一次,就能在地獄裡重生一次,永遠都殺不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