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認識這個國字臉,八字眉的家夥,叫做“周世平”,好像是特調局宣傳處的副處長,還是什麼“移魂者心理評估小組”的組長。
上回楚歌靈魂歸位,重回人間那幾天,就被他糾纏了很久,整天評估來、評估去的,簡直煩死個人。
包括前幾天,楚歌拿一些自己珍藏很久的圖片和視頻,想要和白夜分享,喚醒他身為健康成年男子的正常衝動,都被這個周世平嘮叨了好久,此君還用一種非常懷疑非常不屑的眼神看楚歌,好像楚歌要把白夜帶壞一樣。
聽這家夥拿腔拿調地說話,楚歌就壓不住火,立刻懟過去:“白夜的狀況,屬於離魂症裡最嚴重的一級,短短十天半個月,能夠‘治標’,願意溝通,就不錯啦!
“再說,我覺得他的話也沒大錯,他為特調局還有移魂者學校勤勤懇懇,任勞任怨,出生入死地奉獻了二十多年,既有功勞又有苦勞當然還有疲勞,現在想要過一些自己喜歡的生活,沒什麼問題吧?”
“是沒什麼問題。”
周世平道,“但這樣一來,他就極有可能無法通過針對移魂者的心理評估,我們恐怕不能同意他以‘不死將軍’的身份,回到地底世界去。”
“為什麼?”楚歌高高挑起眉毛。
“因為我們擔心他會走火入魔,把自己當成一頭100%的老鼠,平添無數不可控因素。”
周世平淡淡道,“你應該清楚,倘若白夜真的變成一頭老鼠,他就是獨一無二的,知曉人類世界全部秘密的老鼠,如果他站到了我們的對立麵,就會變成最難纏,最可怕的敵人。”
“你會不會想太多?”
楚歌簡直被這家夥氣笑了,“你們連國師這樣一隻犬妖都可以信任,卻不信任曾經立下過無數功勞的白夜?”
“過去的汗馬功勞,並不代表他在未來絕不會犯下錯誤,身為移魂者,戰鬥在詭譎叵測的第一線,日夜承受靈魂轉移、撕裂、萎縮和畸變之苦,原本就極容易墮入危險的深淵,在這種情況下,嚴格的心理評估,乃是對移魂者的一種保護。”
周世平不慌不忙地說,“那就好像一名在戰場上立下大功的戰鬥英雄,卻因為罹患創傷後遺症,變成衝動易怒,精神扭曲,無法控製情緒的犯罪者甚至殺人狂——我們當然不願意見到這樣的悲劇發生,卻也不得不承認,從統計數據來分析,戰鬥英雄罹患創傷後遺症的比例,遠遠超過普通人群,他們的確是某種意義上的不穩定因素。
“一條對人類忠心耿耿的犬妖,和一名罹患離魂症,自我認知出現扭曲,把自己當成一頭大老鼠的人類,究竟哪個更值得信任,這是一個問題。
“更何況,你又怎麼知道,我們100%信任國師呢?”
楚歌對周世平怒目而視。
周世平滿臉平靜,問心無愧地看著他。
“我發現你說的好有道理,簡直令我無法反駁,也是,你們這種人的話,永遠都是很有道理的。”
楚歌一字一頓,咬牙切齒道,“隻是,有一件事我不明白,為什麼每次我都能聽到你們這種人在後方誇誇其談,講些虛無縹緲的大道理——什麼人類的榮耀啊,驕傲啊,偉大的文明啊,但卻從來,從來沒看到過你們這種人,和我們這些戰鬥在第一線的倒黴鬼一樣,鑽進小小的老鼠身體裡,去陰暗潮濕,曲折如迷宮,危險如地獄的地底世界裡玩命?”
眼看兩人越說火越大,俞會長和穆處長急忙上前打圓場。
穆處長把楚歌拉到一邊,滿臉歉意。
“沒必要和這些心理評估小組的工作人員爭論太多,大家立場不同,他們也是職責所在。”
穆處長道,“我們這些移魂者,當然更容易感同身受,理解彼此的立場和訴求,但曾經也的確發生過移魂者長時間靈魂出竅,漸漸迷失自我,分不清自己究竟是人是獸還是妖,以至於釀成慘劇的事情。
“特彆是這次白夜靈魂出竅的時間這麼長,陷入鼠族文明又這麼深,針對他的心理評估會比較嚴格點,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
“現在地底的局勢這麼複雜,讓白夜留在病房裡多休養一段時間,反而是件好事,對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