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奇怪。”
楚歌明明沒聽到腳步聲,就是能感覺到許諾從水箱後麵爬了上來,坐在自己身後,他輕輕歎了一口氣,感慨道,“以前住在這裡時,經常嫌棄咱們的小區又破又舊,到處是汙水橫流,時不時還有‘高空炸彈’,街坊們又摳門又不講道理,整天吵來吵去——那時候,我們最大的理想就是有朝一日發大財,買大房子,從這裡搬出去,再不要回到這個‘鬼地方’。
“今天,我們要搬走了,甚至再過兩個月,幸福新村都要蕩然無存,永遠找不回來了,卻忽然覺得有點,有點懷念,還有點唏噓。
“那時候,家裡和店裡都那麼小,我們也沒什麼錢,哪裡都不能去,什麼都做不了,但我們依舊沒心沒肺,整天過得無憂無慮,還是很開心的樣子。
“現在,日子一天天好起來,我們都有了全新的生活,有了原先想都不敢想的東西,但小時候那種沒心沒肺,整天瘋玩瘋鬨,窮開心的感覺,好像一去不複返了,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呢?”
“小哥,你有心事?”
許諾將一支玻璃瓶裝的冰鎮汽水遞給楚歌,自己也抱著一支,坐在楚歌身邊,雙腿在水箱上輕輕敲擊著,“看你今天不是很開心的樣子。”
“無論誰回到家裡,就看到上百份相親對象的資料,都不會很開心的好吧?”
楚歌沒聲好氣道,“關鍵還都是方圓一裡之內的姑娘——拜托,白姨也不想想,以幸福新村為圓心,方圓一裡之內所有的適齡女青年,我哪個沒見過,哪個沒琢磨過,如果我有想法的話,早就赤膊上陣了好吧?還用她老人家給我牽線搭橋麼!”
許諾眯起眼睛,細碎的小白牙把塑料吸管咬出一圈又一圈牙印,過了一會兒才道:“可是,我覺得在媽掏出那些相親資料之前,你就心事重重,若有所思的樣子,怎麼,是工作上的事情嗎?”
終究沒有瞞過許諾的眼睛。
無論怎麼掩飾,她還是敏銳發現了此刻的楚歌,和昔日那個無憂無慮的熱血少年之間的微妙差異。
楚歌愣了很久,乾脆和盤托出。
涉及到地底世界的絕對機密,和白姨以及許軍這樣的圈外人,自然是半個字都不能透露的。
但許諾現在是非常協會的實習法律顧問,和金律師一起幫穿越者還有失控覺醒者打了好幾個影響力極大的官司,很受俞會長的信任。
再說,前段時間楚歌剛剛蘇醒,被“離魂症”困擾時,是許諾和小宮主一起日夜照顧他,那時候,他們已經知曉了不少機密,也分彆簽署了保密協議,按規定,可以接觸一些東西。
“不知是否我的‘離魂症’尚未徹底根除的緣故,我總是忍不住對鼠族產生同情。”
楚歌苦笑道,“即便明知道鼠族文明和人類文明極有可能在未來某一天演變成競爭關係,甚至因為鼠族文明強勁無匹的發展潛力,令其變成人類文明的心腹大患,而文明之間的競爭,容不得半點情感的乾擾,但我就是於心不忍——麵對冷冰冰的‘鼠族文明’四個字時,我還可以保持冷靜,但一想到鼠族文明的個體,那些有血有肉也有七情六欲的鼠族勇士、鼠族智者、鼠族婦孺時,我總覺得心中有愧。
“許諾,你說我的想法是否錯了,是不是太過婦人之仁,從而自尋煩惱呢?”
“是有點婦人之仁,不過,這才是正常人類的正常反應,不是嗎?”
許諾“噗嗤”一笑,若無其事道,“雖說人類是萬物之靈,食物鏈頂端的王者,有資格奴役、改造乃至屠戮除了自己之外的天地萬物,但正常人就算看到比較可愛的小貓、小狗、小雞、小鴨、小鹿或者小白兔什麼的,都會生出憐憫和喜愛之心,若非萬不得已,絕不可能去胡亂虐殺,更何況是會說話,會寫字,會唱歌,會穿衣,甚至會崇拜自己的小老鼠呢?
“固然,遇到這樣的小老鼠,立刻生出十二萬分警惕之心,鐵石心腸,殺伐決斷,一腳把它踩得腸穿肚爛——這樣的人肯定是有的,也是必須要有的,諸如那位烏鴉部隊的烏正霆中校,但我們家小哥,從來就不是這樣的人啊!
“從小一起長大,沒人比我更了解你,雖然因為家境所迫,很多時候我們不得不鋒芒畢露,奮力拚搏,但在內心深處,你始終都是一個非常溫暖的人,我又怎麼可以用烏正霆中校那樣殺伐決斷的榜樣,來苛求你也變得和他一樣鐵石心腸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