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根關節發白的手指扣在他的手腕上,疼痛感伴隨著冰冷的感覺,不像人手,更像是那種失去生命的機械產物。
蘇子黎被嚇得背後汗毛直立,下意識往後甩手,身體往後縮。
沉重的感覺從手臂那端傳來,女人的屍體像一個秤砣,死死地吊在他的胳膊上,不肯鬆開。
蘇子黎回過神來後,立刻想要伸手把對方的手給掰開,但剛觸碰到對方僵硬的肌膚,那雙緊閉的眼睛豁然睜開,露出了空洞毫無焦距的黑色瞳仁。
她嘴巴翕張,低聲呢喃著。
“我錯了……我錯了……我知道錯了………”
錯了?
她這是錯什麼了?為什麼死人還能開口說話?這到底是什麼意思?
屍體的聲音越來越輕,蘇子黎下意識靠近了一些,想傾聽她到底在說什麼,但就在這時,本來就已經扣地很緊的手指突然再度收緊,那雙無神空洞的眼神突然瞪大,死死地看著前方。
女人聲音淒厲地發出呐喊:“杏杏,我錯了!你放過我吧!”
說完這句話,手忙腳亂下意識警惕的蘇子黎就感覺自己的手腕上力道一鬆,接著便是無力垂下。
女人的屍體軟趴趴地又重新倒了下去,癱在地上一動不動。
如果不是手腕處,隱隱還傳來著疼痛感,蘇子黎幾乎要以為他剛剛遇到的這一切都是幻覺。
他後退了兩步,從口袋裡拿出他準備好的符紙,警惕地等待了一會兒後,才緩緩鬆了一口氣。
不是詐屍。
符紙一直沒動靜,應該也不會再爬起來了。她辛辛苦苦爬起來了一趟,就為了喊這麼幾句話給他聽嗎?
蘇子黎有些疑惑,他仔細端詳了一下地上的屍體,對方看起來已經有些年紀,眼角的細紋代表著歲月的滄桑,但她保養的不錯。
受到襲擊前,她可能正準備出門赴約。
特地換了精致好看的紅裙,化了妝,發梢微卷,腳下還踩了一雙同色的高跟鞋………
等等。
蘇子黎盯著女人腳上的高跟鞋,終於知道他為什麼覺得這位也眼熟了。
這雙鮮豔的,如同血色般的高跟鞋,不就是他最開始進密室時,在門外攆著他追的那位嗎?
韓杏杏的小姨?
她怎麼變成這個樣子了?她又為什麼會出現在他門前?
蘇子黎看了看韓小姨胸口上的刀傷,又掏出了自己的手機,將當時拍攝的那張報紙上的報道照片給翻了出來。雖然因為保存和像素的願意,照片並不算太清晰,但兩相對比,還是能夠很輕易地就看出上麵的不同之處。
她胸口上的傷口,多了很多。
在圖片和報道描述中,都是七八道左右的貫徹傷,導致了韓小姨的死亡。但麵前這位……這一刀疊一刀的,不止是貫穿傷,而是多重穿刺,肌肉組織都已經全部割斷,如果光看傷口的話,看著更像是肉糜,而不是一個死人的胸口。
還有那些傷口的新舊程度……
蘇子黎打開相機,正想拍幾張照作為證據記錄,剛點了一下手機屏幕就聽見了奇怪的一聲,仿佛什麼東西漏氣的聲音。他一低頭,頓時就看見了一個……格外令人震驚的場麵。
韓小姨的胸口在往外漏血。
不是流血,而是漏血。儘管已經死亡很久,但在這一刻,她的身體發生了一種蘇子黎沒有見過,也完全不了解的變化,不管是新傷還是老傷,都在往外瘋狂地湧出血液。
在短短時間內,她就變成了一個血人。
仿佛是要將她體內所有的血液都逼出來,那些口子裡甚至噴出了一點點高的血泉。蘇子黎從來不知道,一個人的體內竟然能冒出來那些多的血。
她的身側,逐漸形成了一個血泊。
那片染滿鮮紅的區域越來越大,裡麵躺著的那個人竟然也越來越小。
“噗嗤——”
仿佛氣球漏氣一般的聲音,不斷在她胸口響起,然後她整個人開始縮小。剛開始是一點點,不注意的話根本看不出來,緊接著就是急速漏氣。
她變成了一個血袋。
在放出了一片“血色汪洋”後,整個人消失不見,一點點痕跡都沒有留下。然後,像是要不給打掃的阿姨留下任何麻煩,那些鮮豔的紅也逐漸褪去。
從五彩變成黑白。
它們變成了白色透明的一灘,然後又被快速蒸發。
整個過程,快速而又高效,不留下一絲痕跡。
如果不是蘇子黎目睹了整個場景,他根本猜不出來,在不到十分鐘前,這裡曾經躺過一具屍體。
他掃視了周圍一圈,沒有見到任何人影,也沒有任何其他變動能夠給他提供線索。蹲下身觸摸地磚,入手冰涼光滑,摩挲幾下放在鼻間輕嗅也隻是聞到了一股消毒水的味道,半點血腥味都沒有殘留,就好像那具屍體,是被這個地方給貪婪地徹底吞噬消化了一樣。
蘇子黎深吸了一口氣,冰涼的空氣侵入肺腑,混合著那股從心頭泛出的涼意,刺激地他格外清醒。
這個地方,果然也不太對勁。
如果韓小姨確定隻是一具屍體,並沒有自己的移動能力外,那麼,很有可能是暗中有一個人把她挪到了他的門口,並敲響了門,就是為了讓他看到這一幕。
這種行為,其實有點像是特地上門送禮物。
雖然禮物本身並不討喜,送的目的也肯定不懷好意,但有一點是通用的。如果有人送了他一件需要仔細拆卸觀看的禮物,那麼他一定會躲藏在附近,觀看他拆禮物的過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