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聞若騫那震驚到僵硬的臉,黎闕一副意料之中的樣子:“你覺得這到底是驚喜,還是驚嚇?”
聞若騫想都不想,便道:“當然是驚嚇!”
“特麼我根本無法想象,謝之欽那麼一個仙風道骨的人,竟然是鬼界少主?”聞若騫下意識失聲,連忙捂嘴環顧四周,確認周圍沒有彆人之後,才鬆了口氣,壓低聲音道,“此事若是暴露,確實對仙門十分不利,可是難道就打算這麼一直瞞著嗎?”
黎闕道:“我覺得殿下心裡八成確實想這麼一直瞞著,隻是,”黎闕頓了頓,晃了晃手裡的小藥瓶,“殿下的體寒症狀這半月來逐漸嚴重,這就代表胎兒的鬼族血脈開始蘇醒,鬼氣凝結,到時候隻怕不太能瞞的下去了。”
聞若騫不解:“可我還是想不明白,謝之欽一個鬼界之人,如何在仙門劍道上進階到大合體的?”
“具體我也不清楚,但是,”黎闕沉聲道,“我比較擔心的是另外一件事。”
聞若騫好奇:“什麼事?”
黎闕道:“聽蔣燃說,謝仙師貌似已經到鬼王境上重境了,你應該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吧。”
聞若騫一愣,臉色也不太好,許久,才道:“事情還沒壞到那個地步,到時候應該會有轉機的,但是,小心防著點就是了。若是一旦發生了最不想看到的事,我們也好有個防備,畢竟我們現在還有心魔這個棘手的東西,若是謝仙師再失控,與我們為敵,殿下不一定受得了,我們魔族興許會萬劫不複。”
黎闕嗯了聲,將丹藥收好,雖然最終也沒有跟聞若騫一起去,但是,黃昏之時,他一個人去了骨陵。
骨陵在掩月山後山的附屬山峰中,厚重的石門打開,兩側放置的全是白玉做的靈位。
魔族之人死後,能留下本體的不多,除非是天生體修,或者本身修為很高的人,其餘大部分都隻有一個寄掛著生前最後一縷魔氣的靈位。
黎闕走到最深處,找到了慕染的靈柩,並未發現任何異常。
但是,就在他準備離開這裡時,卻聞到了熟悉的香氣。
是慕染的香氣……
目光落在依舊安靜的靈柩上,黎闕忍下後背涼意,手中的折扇默默露出了利刃。
但轉身之際,卻隻看到了一道如鏡花水月般的殘影,且轉瞬即逝。
爾後,黎闕立刻打開了掩月山所有結界,但是據魔兵所言,並沒發現任何可疑之人出現。
與此同時,雲都。
鐘未淩察覺到無端劍異動之後,便知曉掩月山有事發生,無奈對風跡道:“若是謝之欽回來,請務必讓他去找本座,或者如果有他的消息,也請務必告訴本座。”
轉身之際,鐘未淩突然想起件事,扭頭道:“謝之欽幼年之時,每逢出現殺戮之意,可還有什麼彆的異樣?”
風跡不解:“你問這個作甚?”
鐘未淩並沒打算隱瞞,將心魔本源的記憶與謝之欽十七歲前的記憶基本重合之事告訴了風跡。
畢竟若是心魔現世,仙門也不可能獨善其身。
風跡和沈棠聞言,臉色都十分差勁,尤其是風跡。
“你懷疑心魔是從他那裡最先滋生的?”風跡失笑,“這絕對不可能,他不到五歲便有暴虐的傾向,一個那麼小的孩子,也沒經曆過什麼,怎麼可能會有心魔!”
“本座也覺得他自己不可能主動滋生心魔,可是現在所有的證據都指向他,本座不得不問清楚。”鐘未淩冷聲道。
風跡看了鐘未淩一眼,放棄道:“除了性格突然出現極大的反轉之外,並未存在其他異常。”
說完,風跡又補充道:“但我還是覺得,心魔不可能是從他那裡出來的。”
鐘未淩淡淡說了句但願如此,便轉身告辭了。
按照正常的發展,五歲幼童確實不會滋生心魔,可是,鐘未淩突然發現自己忽略了一件事,那就謝之欽幼年之時,世界還在連清的掌控之中。
雖然因為自己逐漸蘇醒,連清無法掌控所有,但大部分還是可以控製的。
而當時的謝之欽對於連清來說,隻是一個筆下人物,雖然謝之欽一直在脫離設定,可是,謝之欽一直沒有完全覺醒。
所以,當年謝之欽鬼界血脈尚未覺醒之前出現的性格反差,興許隻是連清的一個設定。畢竟在死境發現的那本書裡,謝之欽就是一個從小便殘忍暴虐甚至病態的一個反派人設。
如果是後期,也就是仙魔大戰前後,整個書世界已經蘇醒,開始出現自我邏輯修複,那時候如果給謝之欽加這個設定,肯定是無法成功的,因為邏輯不通。
可是,最開始,也就是謝之欽幼年之時,完全可以。
但這終歸隻是猜測,暫時不能確認。
鐘未淩回到掩月山,問清事情原委之後,不僅加固了掩月山的所有結界,並且通知所有下屬魔族,全部加強戒備。
如果說,聞若騫發現疑似是已經死去的桑鈴兒留下的姻緣結是巧合,而黎闕聞到慕染的香氣也是巧合,那麼兩個巧合在如此短的時間內相繼出現,這就絕對不是巧合。
日落之後,亡者回歸……到底是真正的亡者,還是有人在背後作妖?
鐘未淩一邊思忖,一邊往寢殿去。
入夜之後,他身體更冷了。
推門而入,原本準備好好睡一覺,但剛進門,便看見了窗前案幾上的一隻小木偶,木偶是謝之欽的模樣,但是雕刻的憨憨的,完全沒有本人那股仙氣。
鐘未淩看見那木偶,眼睛瞬間一亮。
木偶下邊放著一張字條,上麵是謝之欽的筆跡。
——“阿淩,對不起,我沒臉見你。給我一段時間,等我把你的後顧之憂解除,我就回來找你,放心,我不會做傻事。這隻木偶上寄存著我的一縷神識,雖然不完整,但若是阿淩煩悶,可以同他聊天紓解。”
拿起木偶的瞬間,小木偶呼扇著雙臂,順著鐘未淩的手臂一路爬到了鐘未淩懷裡。
鐘未淩:“……”
神識確實不完整,但是色心分毫不差。
鐘未淩垂眼看著在自己懷裡蹭來蹭去的小木偶,嘴角抽搐兩下,最後還是沒忍住,笑了一聲。
陰鬱了一整天的眉眼首次舒展。
鐘未淩十分嫌棄的把小木偶從懷裡掏出來,按在茶幾上,凶道:“你家主子彆的沒教你,撒嬌黏人的招數倒是全傳授給你了。”
謝木偶茫然抬頭,無辜道:“我沒主人。”
鐘未淩衝謝木偶的腦門彈了一下:“謝之欽不是你主人嗎?”
謝木偶更迷茫了:“我就是謝之欽。”
“好吧。”鐘未淩懶得跟他多說,但不知是不是他的錯覺,碰到謝木偶時,自己身上的陰寒之氣減弱了不少。
跟白日謝之欽突然出現時的感覺一樣,好像自己身上的寒氣彆壓製了似得。
鐘未淩垂眼看著自己的小腹,皺眉:“小東西你就這麼怕你謝爹爹嗎?”
剛說完,謝木偶順著鐘未淩的衣襟滑了下來,站在鐘未淩大腿上,惡狠狠的抬腳,最後輕輕踹了鐘未淩的小腹一下。
鐘未淩:“???”
謝木偶:“我討厭他。”
鐘未淩:“……”
這讓人窒息的行為,豈止是神識不全,簡直缺心眼兒。
“你再踹他一下,信不信我把你扔到外麵的小池塘泡一晚上?”鐘未淩試圖教育謝木偶。
謝木偶跟謝之欽一個尿性,泡池塘自然是不行的。
謝木偶跳到地上,順著床幔爬到了床上,敏捷的縮進被窩,爾後無辜道:“我錯了。”
鐘未淩一邊脫衣服,一邊挑眉接道:“但錯了也不會改,對嗎?”
謝木偶弱弱道:“阿淩你怎麼知道?”
鐘未淩嗬嗬了聲,掀開被子上床:“因為你把什麼都寫在臉上啊,笨蛋。”
謝之欽對於外人,是喜怒不形於色,一直都是麵若春風般溫柔,但對鐘未淩,溫柔還在,可是表情卻比對於外人豐富了許多,以至於鐘未淩現在隻是看看他的眼神,或者聽聽他的語氣,就知道他心裡作什麼妖。
鐘未淩躺在床上,側身看著身邊的謝木偶,笑問:“你說你這麼小,我晚上要是一翻身,把你給壓死怎麼辦?”
謝木偶認真道:“放心,我很結實。”
鐘未淩挑眉:“有多結實?要不要拿我的無端劍砍砍試試?”
謝木偶連忙道:“不了不了,這倒是不必。”
說著,謝木偶還不忘一直往牆角縮。
不過,沒縮兩下,就被鐘未淩給拉回來了。
因為他一離開自己,鐘未淩體內的寒意又重新蔓延了起來。
鐘未淩把他放在自己胸口,逗弄了兩下後,溫聲道:“好了,我要睡了,你乖乖呆著彆亂動。”
謝木偶乖巧的嗯了聲,然後便任由鐘未淩抱著他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