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呢?”少女坐在他身旁,兩人看著身前荒野,還有隨風搖動的大片狗尾草,“小草哥哥,你沒有彆的朋友嗎?”
“我……我也有。”少年笑著,可笑意卻有些苦澀。
“那你都沒有把他們介紹給我。”少女雙手撐在身後,往後仰去的同時看向身旁少年,語氣有些沉悶。
“往後有機會的。”抬手揉了揉少女的發,然後坐在她身後,將少女散亂的栗發攏起。
他的動作輕柔緩慢,神情認真的仿佛對待什麼世間珍寶,攏好的發絲連一根頭發都沒有扯掉。
邢暮將身旁的狗尾草花環遞過去,嚷道:“小草哥哥,我要戴這個。”
少年下意識接過,可就在將它戴在對方頭上前一瞬,他猶豫了。
少女穿著一身專人裁定的白衣,雖瞧著不起眼,可光是衣襟前的配飾便能買下一棟豪宅,雖然此刻同坐在石板上,身上沾染了草野的灰,可是她和他終究是不一樣的。
“怎麼了?”邢暮不知道對方在猶豫什麼,她回頭去看,淺色眼瞳在晚霞映襯下猶如寶石般閃耀。
“它不適合你。”少年聲音淺淺,他將那束平凡的狗尾草花環移開。
少女的發上應該戴著屬於勝者的瑰麗王冠,而不是一個隨處可見的野草。
邢暮當然不知道身側的人在想什麼,她隻是歪了歪頭,看著她眼中漂亮的小草哥哥,將那束不適合她的狗尾草花環接過來,戴在了對方的發頂。
“但很適合你,很漂亮。”少女認真誇道。
不知道為什麼,她覺得小草哥哥的笑意有些苦澀。
春去秋來,又一年草長鶯飛。
熟悉的斷橋旁,少年盤腿坐在地上,地上擺著幾瓶藥水,他捧著少女的手臂,正小心翼翼將藥水塗在對方肌膚上。
三四個針眼重疊在一起,白皙的胳膊泛起淤青,他滿心滿眼都是心疼。
偏偏身前抽條許多的少女不當回事,她撥弄著第三星最新款的終端,還有心安慰小草哥哥自己不疼。
“還有幾針?”少年聲音沉悶,如何也笑不出來。
夢裡,邢暮看見自己笑了笑,笑意恍惚又迷茫,“不知道,或許三五針,母親說至少還要一年。”
家族那位藥劑師製作了新藥劑,她的母親為了讓她擁有豐沛的精神力,開始往她的體內注射某種不知名藥劑。
除了注射時有些疼痛,她並沒有感受到自己的身體出現變化。
少女眨了眨眸子,似想起來什麼事,她轉身看向身旁少年,“前兩天母親給我測了第二性分化趨向,我成為alpha的概率是92%。小草哥哥,你測過嗎?你想分化成什麼?”
少年搖搖頭,“我也不知道,分化什麼都好。”
“可我想讓你分化成Omega。”少女盯著他認真道。
少年啞然一瞬,問了句為什麼。
“這樣我們就可以在一起了,alpha
和Omega不是天生契合嗎。()”年幼的邢暮尚不理解天生契合的含義,她隻是本能不想和對方分開。
她看著身前的少年愣了半天,白皙的臉頰肉眼可見的變紅,匆匆撇開眼解釋道:小暮,你還小,不理解其中意思,這些話不能亂說。?()_[(()”
“為什麼?”她好奇追問,可少年卻沒有解釋。
那天回去後,邢暮正巧看見族姐正在打磨一串礦晶手鏈,在問過含義後,少女眼睛亮了亮,也興衝衝去礦脈精心挑選了塊晶體。
她花了一個月的時間,在家族老師傅的指點下,將青色晶石一點點打磨光滑,灰色蠟繩編織攏過大小不一的晶石,顯得古樸又神秘。
當時父親注意到她的舉動,卻隻是笑笑,並未阻止女兒的舉動。
手鏈做成那天,她興衝衝去找對方,可小草哥哥不在,她在斷橋旁等到晚霞籠罩大地,對方的身影才從遠處跑來。
迎著最後一絲落霞,他喘著粗氣停在少女身前,眸中是因來遲的歉意,還有臉上明晃晃的巴掌印。
“你被誰打了!”少女欣喜的笑意頓住,她聲音不可置信,還試圖拉著對方去複仇。
她都沒有欺負過小草哥哥,彆人怎麼能打他呢!
“小暮,彆去,我沒事。”
少年抓住眼前人的手腕,向來溫柔的聲音初次發顫,“我不疼,你當不知道好不好。”
“不行!”
“小暮!”他的聲音含上祈求。
夢裡,邢暮記不清兩人說了什麼,最後是她妥協裝作不知道,小草哥哥才終於鬆了口氣。
她從懷中拿出編織好的手鏈,在少年發愣的時候塞進對方手裡,學著從星網上看見的台詞,她認真道:“拿著這個,以後你就說是我的人,誰都不敢再欺負你。”
說罷,她湊過去,在少年沒有反應過來前,在對方微腫的唇角落下一個吻。
她前兩天看見族姐就是這個流程,被親那個男人分明激動的哭出來,可是為什麼小草哥哥被她嚇壞了,屏住呼吸僵在原地一動不動。
不知過了多久,少年終於開口,他用力握著手中硌人的手鏈,語氣發顫,“小暮,如果我以後分化成alpha或者beta呢?”
少女蹙眉想了半天,“那我們以後就不要寶寶。”
她記得課本上alpha和alpha之間是有生殖隔離的,可是小草哥哥這麼漂亮,肯定不會變成alpha的。
小草哥哥凝視了她很久,隨後驀然一笑,如春雪消融。那還是邢暮第一次見他笑的這麼燦爛,笑意下藏著當年她看不懂的情緒。
“好。”
“你還小,長大後悔也沒關係。”
當年的邢暮天真以為,這樣的生活會一直持續下去。
直到她因為針劑發起高燒,陷入短暫昏迷,醒來後就看見小草哥哥坐在她的床側照顧自己。
“你怎麼在我家?”邢暮驚訝看著對方。
對方沒有回答她,
() 而是問道:“小暮,你還想打針嗎?”
“不想。”邢暮誠實搖頭,昏迷不受控的感覺實在令人生厭。
“好,以後不打針了。”少年溫柔哄著她,一勺勺將飯喂進她口中。
當時的邢暮還沒意識到,她的一句話決定了什麼,隻當對方是在哄她,在病好後又去尋對方玩。
“等我再大些,我們一起去玫瑰星,還要去中央星係,我姑姑說那裡的夏季很長,每天都有陽光。”少女躺在地上,和身邊的人一起看向昏暗天際,眼眸盛滿對未來的暢想。
第三星係的資源臨近枯竭,過度開發使這顆古老的星係遭到破壞,天際終年蒙著灰蒙霧色,陽光很少出現。
邢暮側頭看向身旁的少年,對視的那瞬間,少年彎了彎眼眸。
“小暮想的,都好。”
邢暮以為那隻是尋常的一天,直到她發現對方開始頻繁失約,連一個解釋都沒有。
她一個人從黃昏等到入夜,荒原上始終沒有出現少年的身影,這是邢暮第一次等待一個人。
邢暮這才恍然發覺,她甚至不知道該去哪裡找對方。這麼多年她始終不知道對方的姓名家世,隻知道他永遠會在斷橋旁等著自己,而她也習慣了這種相處方式。
拿了她的手鏈,可是現在他失約了,小草哥哥是騙子。
慢慢的,邢暮開始和隔壁垃圾街的萊格走的更近,alpha的血脈逐漸覺醒,她迷戀上格鬥技巧與力量壓製。
偶爾來到斷橋旁時,仍舊沒有少年的背影,隻有大片荒蕪的狗尾草,安靜隨風搖曳。
再見對方是那年深秋,少年坐在斷橋旁,身旁放著許多狗尾草,他正垂眸安靜編織著什麼。
那是由狗尾草和樹柳野花編織的一束花,對方的審美一向很好,靈巧的指尖將不值錢的花束包裝成精美典雅的模樣。
最後花束被放在複古牛皮紙上,用麻繩綁好,小心翼翼被捧到她身前。
“小暮,送給你。”
她沒有看花,隻注意到小草哥哥蒼白的麵色,還有羸弱的身形,可是這些不足以打消被放鴿子半年之久的怒意。
“你怎麼來了。”邢暮連小草哥哥都沒有叫。
少年怔愣一瞬,急忙解釋著,他這半年住在學校,森嚴的校規不允許他出校門。
可是這些話卻令邢暮的唇緊緊抿起,她看得出小草哥哥在撒謊,他說話時神情慌張無措,天生就沒有說謊的天賦。
那次見麵不歡而散,即使對方低頭道歉許多次,可是年幼的邢暮想,她也要對方嘗一嘗苦等的委屈滋味。
“你不是說它不適合我嗎。”看著被送到身前的花束,邢暮並沒有接。
邢暮轉身離開,肩膀撞到少年試圖阻攔的手腕,她固執沒有停下動作,於是那束狗尾草花束被撞落,狼狽撒了一地。
她背著身子,沒看見身後少年怔愣失神,更沒有看見藏在花束中間,掉在粗糙石板上翻滾,最終跌落在荒野裡的昂貴緋色晶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