厄蒂特踢了一下腳底的石子,它咕嚕咕嚕地在視線裡滾遠了,她小心地抬起頭看了一眼身邊的人,沒有冒然說話。
但迪克對彆人的目光一直很敏感,所以他立刻就察覺到小姑娘在偷偷看他,於是及時地露出那種可以融化一切的笑容。
迪克·格雷森是個很好看的青年,當他笑起來的時候你隻會想到陽光、沙灘和微風,這樣的人在想象中,應該在大都會或者海濱城長大,而不會是在一個陰雨連綿,鮮少放晴的城市——但實際上,他是哥譚人。
哥譚正是一個瘋癲、肮臟和混亂的地方,它是神經質和胡言亂語組成的,是一切汙穢和華美交織的罪惡之地,也是她的父親所在的城市。
厄蒂特飛快地移開了視線,走神地在腦海中構建她的父親的形象。
這幾天下班之後,她跑到紐約圖書館借用了電腦,搜索了迪克的名字,蹦出來第一個關鍵詞是布魯斯·韋恩,他是他的養子。
所以,哥譚首富布魯斯·韋恩是小姑娘的親生父親。從那些成打的和超模的緋聞來看,這是個不折不扣的花花公子,他說話浮誇,以至於讓和他見麵的人都感到不適。
但接著翻下去,厄蒂特發現了其他的東西。這說明她的父親並不像新聞媒體說的那樣冷血無情,是由酒精塑就的草包富豪——
他收養了那麼多孩子。
“飛翔的格雷森家族遭遇不幸”——這是一則多年前的新聞,搜索欄裡兩位主角在那張明顯是抓拍的頭條照片裡。
幼年迪克沾滿淚水地臉側過一半壓在布魯斯的肩膀上,他的眼睛大大地張著,以至於顯得有些茫然無措,失去雙親的男孩的鼻尖紅透了,而布魯斯緊緊地抱住他,在警戒線中為這個孤兒搭建了一個避風的港灣。
迪克的雙親在馬戲團飛人表演中墜下高空,布魯斯收養了他,他們組建了最開始的家庭。
在迪克離開哥譚上大學之後,她的父親收養了第二個孩子傑森·陶德,接著是第三個孩子提姆·德雷克,最後,是小姑娘的弟弟達米安。
也就是說,如果厄蒂特選擇哥譚的話,她將會有兩個哥哥,一個弟弟——因為第二個孩子傑森·陶德早就死於十六歲的那場車禍了。
但還是一個大家庭,小姑娘憂心忡忡地想,她從未處理過這樣複雜的關係,加上她的特殊身份和背景,她一定會成為最大的麻煩。
迪克與人友善,她想……她過關了。這個青年對她釋放的友善顯而易見到讓她有時候都陷入緊張到不知所措的地步。
提姆,她們沒見過麵。
而達米安,非常不可捉摸。
一輛車從並肩走的兩人身側疾馳而過,他們像散步一般走在街上,落日的餘暉把紐約的建築弄得如同紅漆過,把這座城市切割成亮和暗兩部分,他們走在殘留著熱量的一端。
“最近怎麼樣?”迪克突然開口,打破了寂靜。
車流從他們身邊滑過,迪克不動聲色地和厄蒂特交換了位置,現在變成他走在外沿。迪克已經開始代入自己的使命了——愛護他們家新的小鳥兒。
迪克不是沒有想過厄蒂特的身份,她注定不會簡單。但是,他願意把她當做一個普通女孩。
厄蒂特從走神中清醒,小姑娘茫然地掃了她的兄長一眼,慢半拍地點了點頭。迪克不知道這個點頭的意思是否是他想的好的那麵,但沒關係,迪克這次和上次來的目的不同了。
“你應該知道我來的原因了,”迪克咳了一聲,清了清嗓子,鄭重道,“幾天前,我來找你,然後給你帶來了一個壞消息……”
“那不是個壞消息。”
迪克愣了一下:“哦。”
“隻是個事實。”
可以這麼說啦,迪克想,但事實是可以改變的,就比如說現在,他又來到她身邊,而一切不同了。
厄蒂特是個聰明的女孩,當迪克出現的那一刻,她就應該已經猜到了他要對她說什麼話了。
迪克猶豫了一會兒,他們已經走到紐約中央公園的草叢裡了。厄蒂特一眼就瞥見了那張前幾天她和蜘蛛俠坐在上麵談心的長椅,真是個循環的怪圈,之前她在這裡猜測她的家人是什麼情景,而現在小姑娘的兄長率先坐了上去。
“你的母親之前找過布魯斯。”迪克斟酌用詞說,“……布魯斯很驚訝,因為他並不知道他還有個女兒,這花費了他一些時間去理清這一切。”
厄蒂特坐到了他的旁邊:“我理解,那是個災難。”
他們麵前不遠處有幾個小孩牽著氣球嬉戲打鬨,他們的家長在一旁微笑地注視著一切,小姑娘的眼神在畫著笑臉的彩色氣球上轉了一圈,眨了眨眼,然後移開了視線。
在那些看著孩子的家長身前,有個手推車正在賣冰淇淋,檸檬味、香草味、草莓味……好些學生打扮的青春靚麗的女孩都駐留在攤前,等著老板遞給她們想要的口味,時不時發出小女孩那種幼稚的談笑的聲音。
這一切都像是虛假的構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