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鬱在發現池嘉上頂樓後就有種不好的預感,等電梯已經來不及,她直接拐上樓梯,快速衝刺了四樓後大腿開始酸軟。
然而這棟樓好像有二十多層。
薑鬱服下一顆飛毛腿丸,又開始以小獵豹的速度開始急速奔跑。
等她到達頂樓時,池嘉已經翻坐到圍護著頂樓的牆墩上。孤零零的背影看起來極為可憐。
薑鬱的心頓時提到嗓子眼,她不敢喊池嘉的名字,擔心會嚇到他,隻敢偷偷地在身後逐漸接近。
近一步,再近一步。
*
池嘉感覺大腦極為清醒。
這幾天以來壓迫著大腦的,時常讓他精神恍惚的黑影似乎已經消失了。
先前想著先順從曹彤彤穩住現狀,以後情況會慢慢好起來。但現在看來,並不是這樣。
曹彤彤或許是有心,或許是無心,但她糟糕的精神狀態正在同化他,似乎想要把他也拉入黑色的泥沼中。
唯一的解決辦法,就是他不存在。
在小學的時候,他動過這樣的念頭。但邵青的存在讓他鼓起勇氣活了下來,初中遇到那件事後他努力鍛煉身體,可增強的隻是體格,心理承受能力並沒有一同增強。
如果不存在,就不用擔心照片被爆出來的後續,也不用麵對彆人異樣的目光。
媽媽在宋叔的照顧下會好好生活,至於薑鬱——
她會考上好的大學,有好的工作,和好的人在一起。
在乎的人都有了好的歸宿,他已然沒有了執念。
雙手撐住圍著頂樓的矮牆敦,輕巧地坐到上麵。
現在頂樓沒有人,陽光很是熾熱,風在耳邊呼呼地吹。
腳下是一片虛空。
踩不到實處的感覺讓人心慌又安心。
草草往下一看,一切都縮小了。
人或是房屋變成微型建築。
分泌過多的腎上腺素讓心跳很快,耳朵很吵。
池嘉閉上眼睛,努力不去想幾秒鐘後的自己會變成什麼淒慘的模樣。
身子緩慢地往前傾倒,再傾倒。
即將觸到死神衣袍的時候,有人從身後抱住了他。
“池嘉,不行。”
腰部被人用手緊箍住往後一帶,身子往後一仰,摔到發燙的地麵上。
本來以為會摔倒在堅硬的地麵上,但實際碰觸到的卻是柔軟的軀體。
“嗷——”耳邊是熟悉的呼痛聲。
因為太過熟悉,池嘉不太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怔愣了十幾秒。
“池嘉,快起來,你好重,我要喘不過氣了。”薑鬱伸手推池嘉的背。
沒有大力丸效果加成的薑鬱覺得自己是廢柴一條。
“薑鬱?”池嘉直起身子扭過頭來,不可思議地說,“我怎麼看不到你?”
能摸到,但看不到。
薑鬱這才想起,她還沒把隱形鬥篷脫下來。
不等她回答,就看見池嘉呆呆地伸手過去摸她的臉。
應該不是故意要摸她的臉,隻是恰好碰到。
接著觸電般地收回手。
薑鬱坐起身,把隱形鬥篷脫下來收進道具卡裡,做賊心虛地解釋道:“這是我的一種法器,穿上後就能隱形。”
“那我在走廊上聽到的你的那聲尖叫……”池嘉的表情迷茫,一時無法接受這種神奇的魔法道具會出現在現實生活中。
“是我沒錯。”薑鬱不太敢看他,“我偷聽到了你和曹彤彤的對話。”
預想中的指責並沒有落到頭上。
池嘉隻是語氣悵然地說:“原來你聽到了啊。”
“嗯。”等了好久沒聽到池嘉的後半句話,薑鬱對上池嘉的視線,結果發現他竟然哭了。
清亮的淚水無聲地從眼睛裡流出來,很快打濕了臉頰。
眼眶是紅的。
平時總是裝滿傲慢意味的桃花眼裡現在盛滿了易碎的脆弱。
薑鬱從來沒有見過他這個樣子。
“那……那個,你彆哭,我會幫你想辦法的。”薑鬱想伸手幫他擦眼淚,很快又意識到不妥,低頭在包裡翻找紙巾。
安慰沒有起到絲毫作用。
池嘉雙手捂住臉,哭得更傷心了。
晶亮的淚水透過指縫砸到地上。
“我好丟臉。”在薑鬱麵前哭成這個樣子實在是太丟臉了。
“不丟臉。”薑鬱生硬地拍了拍他的背,“你不也見過我哭的樣子嗎?”
池嘉鬆開手,眼睛紅紅的。
像當初被那個跳樓自殺的中年bug纏上一樣,池嘉輕輕抱住薑鬱。
但在抱住後手又收緊:“我害怕。”
“害怕曹彤彤口中的照片被人看到嗎?”薑鬱問。
說起照片,池嘉的眼淚更是不停往下掉,他帶著哭腔嗯了一聲,“我沒有勇氣去麵對後果,乾脆死掉贖罪算了。還有,對不起。”
池嘉頓了頓:“我先前對你說了很過分的話,對不起。”
“先前不都說過對不起了嗎?我原諒你了。”
“我……我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麼回事,腦子像生鏽了,根本無法思考……”池嘉的語氣有些茫然。
“池嘉,那不怪你。”薑鬱的口吻嚴肅起來,“曹彤彤私下裡養小鬼,擾亂了你的心智。”
“小鬼?”池嘉鬆開懷抱,和薑鬱對上視線。
薑鬱從包裡拿出剛才在廚房櫃子裡搜到的玩偶,“就是這個東西,當時有黑色的小鬼附著在它上麵,不過被我殺掉了。”
池嘉從她的手中接過娃娃,“我都沒有看到過這個東西。”
“你沒有用過租房裡的廚房吧?這個玩偶藏在廚房的櫃子裡。”
池嘉摸到玩偶的肚子裡有個方方正正的硬塊,他好奇地擠壓了幾下:“裡麵有東西。”
“我就是發現裡麵有東西才把它帶出來的。”薑鬱從文具袋裡翻出美工課會用到的小剪刀,把玩偶的肚子剪開。
一個款式老舊的手機藏在雪白的棉花裡。
外殼上還貼著糖果形狀的貼紙,不過已經褪色了。
池嘉看到手機後瞬間白了臉,呼吸都有點不暢。
薑鬱聽到他粗重的呼吸聲,看到他直勾勾盯著手機的眼神,立馬意識到不對勁:“照片?”
池嘉點了點頭,聲音乾澀:“她用這個手機拍的。”
“你是說,這手機裡的照片是源文件?”薑鬱心頭一喜。
池嘉點了點頭:“但是,沒什麼用,曹彤彤的手上有拷貝的照片,肯定不止這一份。”
池嘉從事務所回家的那天晚上,曹彤彤就是發了那些照片威脅要和他見麵。
進而提出無理的要求。
“池嘉,你彆害怕,這次主動權掌握在我們手上。”薑鬱拍了拍他的肩膀。
池嘉揉了揉哭得有些腫的眼睛,不解道:“什麼?”
“我有一種法器,刪除源文件後就能讓其他的拷貝文件全部消失,你信嗎?”
池嘉愣了愣,沒說信還是不信,隻是回想起前天晚上的企鵝群吵架風波,“所以,群裡的對話內容是被你用那種法器刪掉了嗎?”
“對。”這個時候腦子倒是轉的挺快,“其實剛才我說的並不全麵,不是讓其他的拷貝文件消失,而是讓這些照片的存在痕跡消失,不管是截圖還是視頻,又或是其他種類的載體。”
池嘉的嗓子發堵,他小聲問:“這麼神奇的事情,真的可以做到嗎?”
“可以!相信我。”薑鬱擺弄著手機,“不過這個手機閒置的時間估計有點長了,沒有電,按開關鍵都沒反應。我們回醫院把電充上,能開機再說。”
薑鬱站起身來拍拍褲子要走,發現池嘉還失神地坐在地上。
“池嘉?”薑鬱朝他伸出手,“走了。”
“好。”池嘉拉住他的手站起來。
“你怎麼癡呆呆的,是那個小鬼對你造成的後遺症嗎?”
“沒有,我隻是,”池嘉低下頭,“我隻是不敢相信自己竟然這麼幸運,還以為是在做夢。”
手機的款式雖老了點,但好在充電線是通用的。
薑鬱用自己的充電線給手機充上電,開機。
被密碼鎖定了。
“池嘉,你的生日是什麼時候?”薑鬱問。
“五月十七號。”
薑鬱動手輸入0517,密碼正確。
“大家都好喜歡把男生的生日設成自己手機的密碼啊。”薑鬱小聲嘀咕著。
“池嘉,”薑鬱把手機遞給他,“你自己把照片選出來吧,我幫你刪除的時候會閉上眼睛的。”
“我……”池嘉沒有第一時間接過手機,而是問她:“你不想知道是什麼樣的照片嗎?”
薑鬱奇怪地問:“這不是你的**嗎?我看乾嘛?”
“不好奇嗎?”
“好奇是會好奇,但誰沒點小秘密啊。”
池嘉接過手機,小聲地嗯了一聲。
他從塵封的相冊裡翻出積灰的記憶,翻出斑駁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