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瑜和陳雨霏第一次見麵是在長途客車上。
時值一月,除夕將至。
陳雨霏剛和媽媽通完電話,心情煩躁。這次過年得回鄉下的姥姥家,坐著這趟長達四小時的客車到鎮上後,還得再坐半小時的小車到村裡。
路途遙遠,她拖著笨重的行李箱,打電話向媽媽抱怨想讓她來接自己,誰知對方劈頭蓋臉把她數落一頓。
車上的暖氣沒開,陳雨霏裹緊了圍巾,抖著腳,問司機:“師傅,都到點兒了,怎麼還不走啊。”
司機:“人沒來齊。”
“這不都來了嗎?”陳雨霏站起身,往身後掃了一眼。
“你旁邊的座位不是空著的嗎?”司機低頭查看乘客的登記信息。
“那我們也不能這麼一直等著啊,天這麼冷。”陳雨霏碎碎念著。
“再等十分鐘,他不來我們就走了。”司機放下登記表,擰開熱水杯抿了一口茶。
陳雨霏一邊在心裡抱怨這個不準時上車的乘客,一邊罵這個摳搜得連暖氣都不開的司機。
十分鐘後,最後一個乘客終於踩著點來了。
陳雨霏斜瞅了他一眼,發現此人的眉眼處竟然和東野聲有一二分相像。
雖隻是個劣質的仿冒品,但已經夠用了。
陳雨霏拋開先前的成見,和對方搭話。
來回一番對話後,陳雨霏得知了此人名叫林瑜,是個牙醫。
職業竟然也和東野聲一樣。
陳雨霏本就有找代餐的意思,而林瑜也被陳雨霏的主動勾起了幾分不軌的情思。
一來二去,便交換了聯係方式。
寒假還沒過,男女朋友的關係便定下了。
陳雨霏還在上大學,林瑜為了方便和她見麵,特地在外麵的小區租了間房。
大學城周圍的房價高,房租也高,林瑜不想在她身上花這麼多錢便把地址選遠了些。
公寓的地址偏,環境也不算好。陳雨霏住過一晚就挑剔個不停,為此還和林瑜吵了一架,不過很快就和好了。
為了不讓同學起疑,她平日都是在寢室住,隻有周六周日才會到公寓裡吃代餐。
喜歡的人不能碰,明示和暗示的方法都用過了,對方仍舊無動於衷。
所以陳雨霏除了繼續和林瑜保持關係外,也在物色著新的代餐。
如果不是薑鬱打來的那個求救電話,陳雨霏覺得自己和東野聲是沒有可能的。
可命運總是充滿著無數機遇和巧合。
用最後一通電話的通話內容作為要挾,陳雨霏成功和東野聲見上麵。
卻沒想到對方根本就不是軟柿子,不由她拿捏。更沒想到設想中旖*旎的一夜變成了她的死期。
東野聲臨走前處理掉了自己來過的痕跡,還將陳雨霏手機裡和他的通話記錄刪除,各軟件上的聯係方式也刪乾淨。
本來想直接把手機拿走,但手機不在死亡現場反而讓人生疑,更何況相關部門要調出通話記錄也非難事。
東野聲衡量了一下,還是沒有將手機帶走。
陳雨霏的屍體在沙發上躺了兩天。
周日晚上,林瑜給家裡的小孩過生日,在小孩的聒噪聲以及糟糠妻的埋怨聲中念起了陳雨霏年輕的身體,便尋了借口出門。
他在路上買了個蛋糕,決定去公寓碰碰運氣。倘若陳雨霏還沒走,那就說幾句軟話哄哄,最後溫香軟玉抱滿懷。倘若走了,那就在公寓過一夜,總歸好過回家聽孩子哭鬨。
林瑜的算盤打得極好,沒料到自己預測的這兩種情況都不適用,最後麵對的是一具躺在沙發上的冰涼涼的屍體。
蛋糕摔在地上,奶油和蛋糕胚砸個稀巴爛。林瑜當時的第一反應不是報警,而是逃跑。
幸而他足夠冷靜,略加思考後沒有選擇後一種處理方式。
這個房子是租的,當初出麵和房東交涉的人是他。房子裡死了人,就算他現在逃跑,避了一時的災禍,但不久後警方還是能查到他的頭上。
弄不好還會冠上畏罪潛逃的名頭。
林瑜深吸一口氣,撥下報警電話,看來出軌的事是瞞不住了。
*
東野聲離開了客房。
薑鬱以為他是去書房奮發圖強看醫書,不想半小時後又踅回房間。
“還在看書嗎?”東野聲湊過來。
他的身上帶著清新的沐浴露香味,頭發蓬鬆,乖巧的樣子看起來像一隻剛洗完香香的金毛。
“你去洗澡了?”薑鬱問。
“嗯。”東野聲笑,“聞到沐浴露的味道了嗎?”
薑鬱回:“聞到了。”
薑鬱盯著他的頭頂,“有根頭發翹了起來。”
“哪兒?”東野聲自覺地矮下身子,“你幫我弄弄。”
薑鬱伸手把翹起來的頭發按下去,鬆開手,頭發還是翹著。
再按,再翹。
“不行,一直翹,得用梳子蘸點水梳下來。”薑鬱放棄。
“那算了,好麻煩,明早再說。”東野聲亮出手裡的厚重書本,“看,我很聽你的話哦,我也要學習了。”
薑鬱瞄了眼硬質封皮上複雜的英文單詞,頭疼地放棄將其翻譯成中文,“那很好啊,加油。”
“好敷衍的誇獎。”東野聲不滿意地說。
薑鬱想了想,抬手摸了摸東野聲蓬鬆乾淨的頭發,“那很好啊,加油。”
東野聲:“……你把我當成狗狗在誇嗎?”
“所以,到底要怎樣啊?”薑鬱無力道。
東野聲哼了一聲,拿著書走到小床前,鞋一脫,翻身上*床,霸占了薑鬱睡覺的地方。
他人高腿長,小床被他霸占得滿滿的。
把枕頭豎起來靠在床頭,東野聲枕上去,開始低頭看書。
房間裡安靜下來。
薑鬱看他全神貫注的樣子,立時打消了要把他趕回書房的念頭,轉頭繼續自己的學習。
一個小時後,薑鬱看完了二十來頁書,做了兩頁的讀書筆記。
她伸了個懶腰,轉過頭去——
硬皮醫書放在床頭櫃上,剛才豎起來的枕頭已經橫放在床頭,東野聲側著身子,枕在柔軟的枕頭上睡得很熟。
薑鬱不知是因為她看書看得認真還是身後的人動作太輕,她完全不知道東野聲是什麼時候睡下的。
白天在醫院裡上班挺辛苦,東野聲剛才也洗漱過了,薑鬱不想擾他清夢,便把疊好的被子展開,輕輕給他蓋上。
東野聲不知夢到了什麼,眉頭皺起來,很苦惱的樣子。
薑鬱看著他的睡顏,不知不覺間將他和昨晚夢中的小男孩對上。
這個皺眉的微表情簡直是一模一樣。
薑鬱在旁邊看了一會兒,伸手摸摸他的頭發。
“你的學習任務完成了嗎?”東野聲睜開眼。
薑鬱被嚇了一跳,立馬收回手,“原來你沒睡著啊。”
“沒,睡著了一會兒。”東野聲笑,“你摸我的頭發時我剛好醒過來。”
“哦,”薑鬱在床沿坐下,“你剛才做噩夢了嗎?”
“沒啊,為什麼這麼問。”東野聲把被子拉起來遮住半張臉,能聞到上麵殘留著洗衣粉的馨香。
“我看你眉頭緊皺才這麼猜的。”薑鬱回他。
東野聲眨眨眼睛,“那是我夢到正準備吃餃子的時候,餃子飛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