貝麗的哭聲引來了她的父親和舅舅。
“是他把我從土坡上推下來的!”貝麗一邊哭一邊指著還站在土坡上的小東野。
薑鬱著急地朝著小東野咩了幾聲,想讓他快點說幾句前情提要。
然而小東野默不作聲。
大概覺得解釋是徒勞的。
貝麗的父親比較斯文,隻是臉上露出了不悅的神情,沒有直接動手。反倒是貝麗的舅舅出麵為她打抱不平,大喇喇的走上土坡,伸出兩隻寬厚的巴掌一推,小東野抱著羊摔了下去。
這點小打小鬨對見識過哈裡克鐵拳的小東野來說不痛不癢,眉頭都不帶皺一下便慢慢站直了身體,伸手撣掉身上的灰塵。
薑鬱有點擔心他的跛腳會不會因此摔得更嚴重,不過看他淡然的表情,應該是沒什麼大礙。
貝麗的家人並沒有就此作罷,他們把這件事告訴了哈裡克。
光從兩家人的地窩子大小,人口的數量,牲畜的數量,便能衡量出貝麗舅舅家和哈裡克家的貧富差距顯著。
哈裡克向貝麗的舅舅借了不少錢,聽到小東野闖了禍,自是不能草草了事。不等忙碌了一天的小東野吃晚飯,便拎著對方上門道歉。
小羊小跑著跟在兩人身後。
貝麗的舅舅剛打開門,哈裡克就抓著小東野的衣襟把他狠狠地摔到地上。
上腳狠踢了小東野幾下後,哈裡克的臉上露出討好的笑,對著貝麗的爸爸和舅舅點頭哈腰。
貝麗坐在炕上,她的膝頭放了個紅綠色的果盤,裡麵裝了包裝鮮豔的糖果。
聽到動靜後懶懶地抬了下眼皮,用略生硬的普通話說:“我要他親口向我道歉。”
說完後又用哈薩克語重複一遍。
想來,先前的那句普通話是她故意說給小東野聽的。
哈裡克抬腳踢了下小東野的跛腳,嘴裡飆出一串嘰裡咕嚕。
薑鬱雖然聽不懂他的話,但聽音調和吐字,應該是在重複貝麗的話。
東野聲沉默以對,擺明了不想道歉。
薑鬱替他揪心,若是道歉便能將這事翻過篇,那還是服個軟道歉算了,畢竟哈裡克下起手來沒輕沒重的,看著小東野身上的傷,薑鬱真的擔心哈裡克會把他打死。
薑鬱貼著小東野的腳咩咩兩聲,換來的隻是東野聲的沉默。
哈裡克麵子上掛不住,便當著眾人的麵對著小東野“大展拳腳”。
拳拳到肉,一點都不心慈手軟。
薑鬱圍著兩人不停地咩咩叫著卻無濟於事。
隨著時間的流逝,眾人的目光逐漸從冷漠變得懼怕。
貝麗高傲的眼神也摻雜了恐懼的意味,她最先出聲,普通話和哈薩克語摻雜著喊:“彆打了!%¥&@……”
哈裡克停下手,腳踩著小東野跛掉的那條腿,碾弄著,問了一句話。
薑鬱想,大概是問他認不認錯。
小東野的臉上露出痛苦的神色,但還是不說話。
小羊咬住哈裡克的褲子,想讓他把腳抬開,一百七八十斤的大塊頭踩著一個半大孩子的傷腿,光是想象都覺得痛。
哈裡克抬開腳,轉而把咬著自己褲腳的小羊拎起來,從懷裡掏出割羊肉的刀。
薑鬱:打累了肚子餓了嗎?也不用這麼就地取材吧?!
刀鞘還沒拔掉,就見原本被打得動彈不得的東野聲恍如被觸發了什麼開關,發出尖利的叫聲撲了過來咬住哈裡克的手臂。
哈裡克痛得刀掉在地上,嘴裡冒出一串臟話。
他鬆開小羊,猛甩左手臂,然而小東野像是長在他的手臂上一般,怎麼都甩不下來。
哈裡克攥起拳頭狠捶小東野的頭,小東野雙眼充滿血絲咬得更緊,抱著不死不鬆口的決心。
這架勢弄得哈裡克都流露出害怕的表情,看東野的表情像在看一個瘋子。
貝麗哭著從炕上跳下來,對著小東野說:“我原諒你了!彆再咬著他不放了,你想被打死嗎?”
薑鬱著急地在他腳邊轉悠,發出害怕的咩咩聲。
小東野失神一瞬。
貝麗的舅舅和父親鑽了這個空子,把東野聲和哈裡克分開。
小羊連忙跳進小東野的懷裡,被對方緊緊抱住。
剛才被打的時候,東野有好好護住頭,所以臉上的傷並不算多,隻是頭頂不知哪裡破了洞,紅色的血液流下來,糊住他的眼睫毛,有點睜不開眼。
“東……東野,你……你還好嗎?”貝麗躡手躡腳地走到他跟前,小聲問。
東野聲揉了揉被血糊住的眼睛,冷漠地看著她,聲音冷冷地:“我向你道歉,但你不要再欺負我的小羊。”
話音剛落,薑鬱醒了過來。
此時的時間是淩晨三點十二分。
和上次夢醒的時間並未相差多少。
腦海裡閃過這個時間概念,不多時,她又翻個身睡了過去。
“薑鬱,薑鬱。”有人在耳邊輕聲叫她。
薑鬱費勁地睜開眼睛,朦朧中辨認出床邊的人:“東野?”
“忘了嗎?今早我們得去醫院複查。”東野聲伸手捋了捋她的頭發。
“嗯。”薑鬱坐起身來,“我這就換衣服。”
“很困嗎?不如你繼續睡,我們下午再去檢查。”看她困倦得眼睛都睜不開,東野聲善解人意地說。
“沒關係,就今早。”下午還有彆的安排。
“行,那我先出去做點早餐,你快點換衣服。”東野聲說著離開了客房,離開前還順手帶上房門。
草草吃過早餐後,東野聲開車帶著她去醫院複查。
東野聲工作的醫院叫做康寧醫院,和孟瑤哥哥住的康佳醫院僅有一字之差。
檢查下來並無大礙。
至於失去的記憶,醫生也沒有辦法給出如何恢複的建議。
總而言之,這次來複查和沒來差不多。
東野聲安慰了她兩句就突然接到科室裡實習生的電話。
“怎麼了?”薑鬱問。
“說是有個學生和彆人打架,壞了好幾顆牙,情況比較嚴重,實習生搞不定。”東野聲說。
“那你趕緊去處理吧,彆讓人家等太長時間。”
東野聲抓了抓頭發,“那……”
“我等會兒自己回家,你先去忙。”
“本來還說要開車送你回去的。”東野聲有些懊惱地說。
“唉呀,工作為先嘛,快去。”
東野聲牽住她的手,“口腔科在一樓,我們一起下去。”
到了一樓,東野聲和薑鬱說了聲再見後便急急忙忙地跑進科室。
薑鬱站在門口看了一會兒,穿著藍色校服的學生躺在牙科椅上,滿臉都是血卻難得的沒有發出痛呼聲。
薑鬱不由得想起自己夢裡的小東野。
夢境和現實交錯的恍惚感讓薑鬱覺得不大舒服,她在外麵找了個位子坐了一會兒,等暈眩和心悸感散儘後才離開。
薑鬱打開地圖導航,發現康佳醫院和康寧醫院的距離不算遠,乘公交車隻需要十分鐘。
反正是順路,今天也沒課,薑鬱便在醫院門口乘了公交車,直溜地去了康佳醫院。
都到醫院門口了,薑鬱才發現自己兩手空空,趕緊在附近買了點水果作為看望禮。
住院部六樓,41號病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