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點休息吧。”她拉起他推到床上,“後勤安排了兩張單人床,你終於不用睡沙發了,要好好珍惜,知道嗎?”
少年脫了外套鑽進被子,目光停留在她的身上。
直到她關上燈,黑暗中,聽到少年清淺的呼吸,還有溫柔的聲音:“姐姐,晚安。”
她輕輕笑了,低聲回:“晚安。”
……
夢裡是嘈雜的人聲,小小的孩子低著頭,狹窄的視線裡是匆忙往來的皮鞋。
“1003號。”頭頂有個聲音傳來,“跟我來,馬上到你了。”
少年起身,麻木地抬起腳,跟著白大褂往前走。
他很瘦,完全沒有同齡孩子的嬰兒肥,雙頰深深的凹陷下去,實驗服裹在他身上就像加大碼的袍子,露出的手腕和腳踝都是近乎琉璃般的纖細脆弱。
——身在籠中,無害的、毫無反抗力、也並沒有反抗意識的獵物。
路過一個微敞的鐵門時,一雙瘦骨嶙峋的手從門裡伸出來,緊緊抓住他的胳膊。
“救救我!”那雙手的主人的臉模糊不清,可他的聲音很清晰,沙啞而絕望,“救救我!我不想死!救救我!”
“還有理智知道求救,看來藥的劑量還可以增大。”
“把人拉回來,繼續。”
“可以把藥的劑量增加一倍,試試效果。”
在求救聲後,是吵鬨的議論聲。
那雙手被人從他胳膊上拉開,淒慘絕望的哭嚎聲在他耳邊回響。
“看什麼看?”領路的白大褂回頭用力拉扯他,“還有閒情關心彆人?先擔心你自己吧!”
他推開實驗室的門,把他推進燈光明亮的房間。
他知道,等待他的,會是和那個少年同樣的結局。
沈慕祁睜開眼睛。
漆黑的眸子裡毫無睡意,隻有如漩渦般深沉的憎惡和厭棄。
他沒有救下那個求救的少年,也沒有救下任何人。
最後實驗室裡活下來的,隻有他。
他們都死了,包括那些穿著白大褂人模狗樣的實驗者。
真是遺憾,隻有他活了下來。
沈慕祁眨了眨眼睛。
睡不著。
隻要睡著就會夢到過去的事,醒來以後便會了無睡意。
沈慕祁坐起身,看向一步開外的床上呼吸悠長的女生。
她睡著了?
沈慕祁下床,輕輕走到她的床邊,蹲下身打量她。
她睡著了。
毫無防備,就像他們初遇那晚,她也是這樣抱著被子睡得昏天暗地。
真可愛啊,小兔子。
歪頭看了片刻,他伸手戳了戳她的臉。
寧梔沒醒,隻是不耐煩地打開他的手,含糊道:“沈慕祁,彆鬨。”
她迷迷糊糊睜眼看他,不忘伸手摸摸他的發頂以示安撫。
“姐姐,我睡不著。”他趴在床邊,小聲說話。
“唔唔。”她敷衍地點點頭,閉上眼睛繼續睡。
“姐姐。”他戳戳她的臉頰,“我想和你一起睡。”
被擾得煩了,女生抱著被子往裡麵一滾,給他騰了塊地方。
少年眼裡染了笑:“這是同意嗎?”
女生睡得昏天暗地,沒有回答。
那就當做同意了。他想,小兔子還是要抱在懷裡才更有安全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