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踏進莊園到離開,冷青娥在冷家所待的時間沒有超過二十分鐘。
雖說寧玨一開始有交代,出來後聯係他,順路帶她回去,但考慮到兩人剛分開,他那邊的事未必處理完了,冷青娥沒有聯係寧玨,獨自一人步行回公寓。
從冷家到她所住的公寓,距離不長不短,她雖不是經常走,但也算爛熟於心。
然而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自己神思恍惚,等她回過神的時候,人已經在一家小酒館前麵停下腳步。
這個時間點正是酒館最熱鬨的時候,這裡也不例外。
冷青娥在門口站了片刻,終於在悠揚的音樂聲中走進小酒館。
她點了一大杯冰啤酒,坐在靠窗的桌子邊,慢悠悠地喝著。
街道上,有年輕的男孩女孩們,穿著獵人軍團的製服,談笑嬉戲著,從窗前經過。
隔著玻璃,她似乎可以聽到他們歡快的笑聲。
真是青春啊。
冷青娥喝了一口酒,不期然想起自己第一次進小酒館時的情景。
那時,她被通知正式入選獵人軍團後備軍,可以參加軍團的培訓,通過考核就可以正式成為軍團成員。
接到這個消息時她非常開心,第一時間就是和自己最親近的人分享這個好消息。
那個人自然是程讓。
彼時,他已經通過了篩選,參加了一年的訓練,很快便可以參加正式考核。
現在想來,那時的她,其實在暗地裡追逐他的步伐——加入獵人軍團,對於她個人意願來說,僅僅隻是因為程讓在……這一條便足夠了。
分享過她的喜悅,他提議為她慶祝。
那天星光很美,他拉著她的手,一路跑過好幾條街道,終於找到了一家還在營業的酒館。
那也是她第一次喝那麼劣質的酒。
不似宴會上的酒水的寡淡無味,也沒有冷禪收藏的葡萄酒那般醇厚溫潤,酒館的酒辛辣到嗆嗓子,一口下去,眼淚便不受控製地掉了下來。
可是那的確也是她十多年人生裡,喝到的最美味的酒。
它們順著她的喉嚨滾進胃裡,一路留下烈火灼燒的辣味,沉澱在身體裡後,從胃部逐漸蔓延到全身——明明隻是劣質的酒水,卻讓她整個人都奇跡般的放鬆下來。
她喝,程讓便安靜地坐在一旁陪著她。
等她將一杯酒喝完,他阻止她繼續點單的欲望,告訴她“偶爾放縱可以,但酒多傷身”。
即使後來分離,她也必須承認,程讓是非常懂她的人。
他帶著她去嘗試了很多第一次——那些她在冷家被明令禁止的事——他會把握好分寸,不至於因為逾矩而給她帶來體罰的危機。
結束培訓後,他們也會和剛才的年輕隊員們一樣,漫步在街上,互相分享訓練時遇到的趣事。
即使腦子被酒精麻痹,但她依然記得少年時他的麵容,映著夕陽,溫暖柔軟,又充滿了向上的蓬勃朝氣。
是她最喜歡的樣子。
冷青娥趴在桌子上,歪頭看著窗外的燈光。
街道上人影漸漸零落,偶爾有路過的行人也是步履匆匆,燈光把影子照得烏黑,又慢慢拉長,變得稀薄。
她看著看著,慢慢閉上眼睛,眼角有一滴淚滑落。
舊時的朋友依然叫她冷青娥,她卻知道,冷這個姓氏早就不屬於她。
可呢喃著她的原名,千念兩個字又是如此的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