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妖。”沒有半點猶豫的回答, 小孩板著臉,嘴唇微抿,看起來正經又執拗, 耳朵尖卻悄無聲息蔓上一抹紅色,有些羞澀的模樣,開玩笑,除了師父那張橘子皮老臉,還從來沒有人離他這麼近過,隻要一想起剛才那個帶著點涼意的擁抱和熱氣拂過脖頸時的癢意, 渾身上下就開始湧起種怪異感覺,壓也壓不住,偏偏習慣了自己一個人或者說不喜歡陌生人靠近的他還絲毫沒產生排斥感。
“為什麼?”赫連玉既不反駁也沒說對, 像是純粹好奇, 他那雙眼睛無疑是五官之中最為出色的,瞳孔裡漾著春情和蜜意,悄無聲息便能叫人溺死在裡麵, 不止一個人,也不止一隻妖說過,隻要能被赫連玉這麼溫柔注視著,就算讓自己立刻舍棄所有也心甘情願, 方生雖然定力極佳, 也還是忍不住走神了一瞬, 等思緒回來才發現赫連玉不知道什麼拉了張凳子坐過來, 那股隱約的香味徑直往鼻腔裡鑽。
可以說對除了赫連玉之外的任何事物白靈都沒有興趣, 視線隻在張祿山身上停留一秒就移開了,乖巧地喊了聲赫連哥哥,小臉微紅地站到他旁邊,眼睛裡的愛慕和癡迷之色濃到快溢出來,顏琇瑩也注意到了這麼個突然出現的清麗美人兒,都說同性相斥異性相吸,尤其還是明顯的情敵關係,胸腔裡頓時有酸意泛濫開去,一連串的問題往外冒,“玉郎,她是誰?你們怎麼會在一起?你是不是……”
“瑩瑩,你應該知道,我喜歡聽話些的孩子,最討厭得存進尺和無理取鬨。”最後那半句話還沒出口便被赫連玉一個眼神給阻止了,以往總是蕩漾著柔情的眸子這會涼得讓她心驚,雖然話音極輕,但裡麵的深意卻很容易聽明白,顏琇瑩咬了咬下唇,心不甘情不願點頭,心底卻有個陰暗的念頭緩緩滋生,隻要把這些恬不知恥貼上來的女人都除掉,玉郎就是自己一個人的了。
女人的第六感向來極為敏銳,即使身為妖,白靈也感覺到了落在自己身上那道既灼熱又不善的視線,眼瞳裡有紅光閃過,顯然已經動了殺意,還是青芷推她一下才反應過來,連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
白靈原型是隻兔子,草食動物,從來沒碰過,或者說壓根不願意吃人肉,性子溫順至極,光從外表看起來就是個大家閨秀,跟萬窟山那些凶惡的妖獸相比起來簡直格格不入,如果不是有赫連玉護著,隻怕早在惹怒黑虎的時候就被撕成渣了,那種愛戀是隨著時間一點一滴積累起來的,壓根沒辦法舍棄,於白靈而言,赫連玉就是她生存的信仰和希望,自然見不得彆的女人奪走赫連玉注意。
雖然青芷跟她說過好幾次赫連玉不可能會喜歡上顏琇瑩,讓她把心放寬,白靈還是沒辦法掙脫出來,就算賭氣不來見赫連玉,最後服軟的還是自己,彆說一日,連赫連玉消失在她視線裡一秒都會覺得不安,那種喜歡,早已經根植入骨髓,一碰就疼。
按道理來說情敵見麵必定會鬥得不可開交,尤其是女人,但放在赫連玉身上,這條顯然不成立,兩人一個溫柔注視,一個小心翼翼替他倒茶,眼睛一眨不眨地粘在紅衣青年身上,含羞帶怯的模樣,若是讓外麵那群連顏琇瑩麵都見不到的世家公子看了隻怕會嫉妒得發狂,偏偏赫連玉卻像是早就習慣這樣的相處方式,心安理得享受著美人的服侍。
方生忽略掉心內一閃而過的失落情愫,淡淡開口,“你長得很好看,身上還有股香味。”這答案顯然取悅到了紅衣青年,本來要喝茶的動作一頓,頗感興趣地彎起嘴角,“原來在你看來長得好看的就是花妖嗎?”方生本來以為對方要出言否定,結果那人卻隻托著下巴憊懶至極地瞥過來一眼,“那你再說說看…我是什麼花?”沒了霧氣阻隔,那顆淡灰色淚痣也清晰映入眼簾,像是畫卷上的點睛之筆,稍微一動便有種驚人的豔色拖曳開去。
張祿山早就已經看呆了,眼睛睜大,呼吸聲越來越粗重,惹得青芷那雙長腿又化作蛇尾,不耐煩地甩了他一下,猩紅的蛇信吐出,尖利獠牙若隱若現,警告意味十足,連一貫好脾氣的白靈也冷冰冰瞪過去好幾眼。
得,他算是看明白了,但凡牽扯到赫連玉,就算再賢良淑德的姑娘也會立馬變成妒婦,這會發現自己惹到兩尊煞神,張祿山隻能艱難地咽了口唾沫,然後萬分不舍地移開視線,心裡麵不住默念道德經,順帶懷疑一下,難道自己真喜歡男人?不然心跳怎麼變得這麼快?
方生會這麼猜測完全是因為自己以前在《百鬼誌》上看到過有關花妖的描述,說他們食雨雪露水生長,充滿靈性,化形後殊麗無比,一舉一動皆魅惑人心,雖然說不出來赫連玉身上的香味到底屬於什麼花,但這張臉顯然沒辦法跟狼虎這類原型凶惡的妖物聯係在一起,出於私心考慮他自然更願意相信對方是柔弱漂亮的花妖,後麵那句話也脫口而出,“你是牡丹花還是美人蕉?”
這次沒等赫連玉開口,青芷倒是捂著嘴先笑出聲來,“小孩兒,你到底是從哪看出來赫連是花妖的?”蛇尾在地上蜿蜒出誘人弧度,裸露在外的小臂和渾圓胸脯泛著層珍珠般的奶白光澤,那隻塗著赤紅丹寇的纖細手指狀似隨意地朝旁邊一指,“白靈難道長得不好看嗎?你怎麼不猜她是花妖?對了,還有我,我長得應該也不差,要不然我湊近點好讓你看清楚些。”
清麗的藍裙美人兒皺眉瞥她一眼,似乎不喜歡這麼莫名其妙地變成焦點,但等接觸到赫連玉的視線那張冰白小臉立刻蔓上了可疑的紅暈,壓低的聲音微不可聞,“赫連哥哥就算是花妖也是花妖裡麵最好看的。”瞧這話說的,隻怕赫連玉現在開口說太陽其實是從西邊升起來的她也會毫不猶豫點頭,青芷嘖了一聲,“是是是,你的赫連哥哥是這世界上最好看的人,誰都比不上。”眼底卻有暗色掠過,蛇尾悄無聲息纏住凳子腿,一圈圈繞緊。
“小孩兒你現在可看清楚了?”那張美人臉頃刻間化成碩大蛇頭,猩紅的蛇信,看起來猙獰可怖,偏偏還口吐人言,“我這張臉比起赫連來如何?是不是要好看許多?”張祿山被駭得倒退幾步,丟臉至極,連注意力始終放在赫連玉身上的顏琇瑩近距離看了這幕也忍不住發出聲尖叫,麵色發白。
“阿芷。”赫連玉叫了聲青芷的名字,“都多大了怎麼還跟小孩子似的,瑩瑩膽小,你彆嚇唬她。”話雖然這麼說,語氣裡卻帶著濃濃的縱容意味,青芷嬉笑一聲,本來要往顏琇瑩麵前湊的腦袋又收了回來,臉上鱗片也慢慢褪去,又恢複成之前那副嫵媚動人的模樣,細長的眉眼,皮膚光潔得像是剝了殼的雞蛋,但想起剛才那一幕,兩人已經不敢看她,也就方生還算鎮定,“你身上的味道太雜了,臉再好看也沒用。”
青芷臉色立刻沉了下去,實話,但也是她這輩子最不願意聽到的一句話,蛇性本淫,生來就得靠著采集男人精血修煉,更何況她以為赫連玉喜歡美人兒,畢竟出現在那人身邊的男女個個都樣貌上乘,自己化形的時候自然也想往美了化,最好能是赫連玉喜歡的模樣,妖物化形時的模樣往往與修為相關,怕容貌不夠美,青芷在那短短半個月的時間裡像瘋了一樣四處擄男人,鬨得人心惶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