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身居高位已久,不怒自威,天家的威嚴可是這些小角色見過的。那個多嘴的衙役被她一看,居然有些心裡發虛,嘴角動了動,要譏諷的話一個字也沒再說。
縣令看著,也有些心驚,然後苦笑著朝趙鈺染道:“這位小少爺,本官這兒真沒有茶引了。茶引都有限數的,衙門早前就空了,你若真要,你去找找吳家的吳三爺吧。他是這縣裡的大戶,要是他能給你勻一些,你再來衙門,我給你蓋印辦手續。”
吳家,又是吳家!
趙鈺染聽到在自己的朝廷命官嘴裡也蹦出這名姓,冷笑一聲,盯著縣令道:“不管茶引、酒引、鹽引自我朝建了律法以來,都不得由商人一家獨攬。超了數額衙門有權收回,你告訴我吳家大戶,所以有餘的茶引?!”
“我朝律法就那麼被你們給吃了嗎!”
縣令被罵得臉色醬紫,也沒想到來人小小年紀居然還能說這種話來。
他沒有接話,趙鈺染已經對這所謂的縣令也失望。
如此沒有擔當,又有什麼好期望的。
她拂袖轉身,再不發一言快步離開。
宋銘錚在轉身前倒是打量了那縣令幾眼,看得他腿都打飆,才收回視線。
“昏聵,助紂為虐!我大明朝怎麼會有這樣的官員,還是百姓父母官!”
她出了衙門後,終究沒忍住大罵。
宋銘錚靜靜聽她罵,等到她停下的時候就有些想笑。
平時那麼冷靜的一個人,居然會被這些膽小怕事的官員氣成那樣,還是在廟堂呆久了,不知人間疾苦。她何曾親眼看到所謂盛世下的千瘡百孔,讓她看一看也是好的。
“還去吳家嗎?”
趙鈺染自知失態,確實是朝裡的那幫老狐狸也沒能氣她成這樣,她眸光閃了閃,清咳一聲說道:“去。”
她倒真要會會,這吳家的吳三爺是什麼樣的神仙,真能在這長興隻手遮天!
宋銘錚就示意屬下,讓他們去聘了輛馬車,慢悠悠往南城去。在兩人上了車後,跟在他們後頭的人就飛快回去報信,把兩人在衙門裡鬨了什麼事,都一五一十的告訴了莫二。
馬車裡趙鈺染不知想到什麼,攥著手掌,在昏暗的馬車內說:“你管的西北有這樣的官員嗎?”
她印象裡西北除了天災和戰亂,幾乎沒有上報過貪墨或富商跋扈的事情。
宋銘錚坐在她對麵,凝視著她白得瑩然的麵龐,淡淡地說:“我管轄的地方,也有的,不過是我一經發現,格殺勿論。”
他天生似乎就有一股狠勁,說話總是免不得血腥味。趙鈺染聽得心裡頭一個激靈,又問:“是不是很多百姓都被壓迫著,過這樣水深火熱的日子。”
“天下之大,貪官殺不儘。於百姓來說,隻要能溫飽度日就是好日子,百姓永遠都是受壓迫的一方,所以他們隻要吃飽穿暖,那麼就滿足不再奢求太多。”
這是國家的實際情況,民不與官鬥,隻要還能吃飽,百姓就不會有意見。宋銘錚的話裡有幾分殘忍,趙鈺染情緒低落。
她都明白,百姓隻求溫飽而已。
可現在是有人連溫飽都不給了,她能輕饒嗎?
答案自然是不能的。
趙鈺染突然覺得自己前世有些魔怔和短視,她看到的隻有權力中心,她一心想要盛世,與宋銘錚鬥個天翻地覆。
現在回想一下,宋銘錚雖與她爭權,可但凡她要減免賦稅和有利民的政法頒布時,他都是站出來支持的。
如若她這回沒有中途出來看看長興,是不是還跟前世一樣,雙眼隻有權力,扭曲了她心目中該有盛世本來麵目。
趙鈺染閉上眼,靠著車壁,良久長長籲出一口氣說:“是啊,有些時候,你說的是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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