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葉撫也深知,當胡蘭接受了自己的答案時,她便不再是小孩子了。
成長不一定是學識、才能、本事以及身體上的變化,看待事物方式的每一次變化都是成長。
葉撫其實很少擔心胡蘭無法去麵對守林人這個組織以及之後的更多事,他還是有自信把她培養起來的,他的所有憂慮都隻存在於胡蘭的心智而已。她沒有一個圓滿的心境,還沒有自己去看待萬物的方式。葉撫隻是憂慮這一點,而心靈上的變化又難以去成就的,許多活了上千年的人心智還不成熟也是存在的。
他深深地呼出一口氣。胡蘭的成長讓他除了欣慰以外,心裡還有一種淡淡的失落感。頗有一種女兒嫁出去了的感覺。
“那麼你的答案呢?”葉撫問。
“先生,我覺得這是一個殘忍的問題,太過於考究人性了。”胡蘭說,“我不想回答。”
葉撫笑了笑,他懂得,胡蘭在心裡已經有了答案,但還是難以說出口罷了,這需要一段時間去適應。
“不過……”胡蘭話鋒陡轉,狐疑問道:“先生,我還是想知道,你喜歡我和那個小姑娘誰多一點?”
葉撫莞爾,反問:“你為什麼不找個更加刁鑽的問題呢?比如說我喜歡你和三月哪個多一點。”
胡蘭搖搖頭,“三月姐姐對我那麼好,我肯定不會和她爭搶的,就算先生你喜歡三月姐姐多一點,我也不會抱怨。但是那個小姑娘,不可以。”
“為什麼?”
胡蘭笑嘻嘻地說:“因為先生隻能有一個貼心小棉襖。”說著,她不停地撲閃眼珠子。
“貼心小棉襖?”葉撫嘴角彎彎,“你是在說三月嗎?”
胡蘭一愣,氣極了,“討厭!先生你是存心讓我難堪。”
葉撫笑了笑,“說來,你先前一直糾結我收你做學生隻是因為幾貫銅錢,大概你沒有想過自己有多幸運,居然是花了幾貫銅錢就成為了我的學生。現在,要成為我的學生可就不是幾貫銅錢能做到的了。”
胡蘭還沒意識到這一點,努努嘴,“自賣自誇嘞。”說著,她停了停然後又問:“先生,你會收那個小姑娘做學生嗎?”
“為什麼這麼問?”
“要是她進了的話,我就不是小師妹,是師姐,就得讓著她了。”
“我說了,我隻是照顧她一個月。先生與學生這件事,也不是一廂情願的。比起我來,她更喜歡的是曲紅綃。”
胡蘭頓了一下,“誒……先生你剛才叫了師姐全名?”
葉撫笑而不語。
胡蘭陡然瞪大眼,一臉不可思議,“先生,你是想,是想讓大師姐收她!”
……
“恩人恩人,我能問問你的名字嗎?總是叫恩人,我都不好意思了,嘿嘿。”敖聽心溫馴地跟在曲紅綃身邊,指頭小心翼翼地捏著她的衣角,靦腆地問。
曲紅綃笑了笑,說:“我叫曲紅綃。”
“曲紅綃……呀!是那個曲紅綃嗎?”
“哪個?”
“那個啊,就是那個大名鼎鼎的曲紅綃!”
曲紅綃莞爾,“或許是吧。”
敖聽心一臉激動,眼睛泛著光,“我老是聽三哥說起你的名字,好崇拜你的,一直想見見你,沒想到原來早就見過了。我可以叫你大師嗎?”
“大師?為什麼不叫姐姐之類的?”
“就是感覺大師好厲害的樣子。”敖聽心就是單純地憧憬著曲紅綃。
曲紅綃勉強一笑,“你喜歡的話也沒問題。”雖然她覺得自己一個姑娘被叫做大師有些彆扭,但她還是儘量滿足這個天真的小家夥,畢竟千裡迢迢來這裡。
“你三哥是龍三太子嗎?”曲紅綃又問。
“嗯嗯,我的父親就是龍王。”敖聽心忽然又哀愁起來,“說起三哥,也不知道他在哪兒,他也要來神秀湖的,但是我跟他走散了。”
“沒關係,肯定會找到的。”曲紅綃安撫道。“對了,你是怎麼知道我在神秀湖的?”
敖聽心羞答答地說:“感覺的,我感覺你會在這裡。”
“感覺?”
曲紅綃看向秦三月,對於感覺這種事,她知道這個師妹比自己擅長。
秦三月笑了笑,“單純的感覺的話,那麼就說明,命裡注定你們相逢。”
這句話在敖聽心聽來好聽得不得了,笑圓了臉。“不單純的呢?”她問。
秦三月想了想又答:“不單純的話,就說明有人在背後指引著你。”
“有人在背後指引我?”敖聽心皺起眉頭,仔細想了想,“可是我怕父王責怪我,就隻跟三哥說起過恩人的事情。會是誰在指引我呢?會是誰呢?”她攥著手,不斷地敲打自己額頭思考。
秦三月見著她這副認真的模樣,便說:“彆想太多,興許就是單純的感覺。”她笑了笑,“相信你們之間是有緣分的。”
敖聽心心情變得很快,立馬甜滋滋一笑,“謝謝三月姐姐。”
“你知道我的名字?”秦三月問。
敖聽心說:“剛才聽葉先生叫你三月,不過,也隻知道名字。”
秦三月點點頭,覺得她倒是挺認真的,“我姓秦。”
“你是怎麼到神秀湖來的?”曲紅綃問,她覺得因為雲獸之王,龍王在這段時間應該不會隨意讓任何一條龍離開龍宮所在的海域,更何況書自己的小女兒。
敖聽心縮著腦袋說:“我和三個偷偷溜出來的。然後被一道海龍卷卷進海底大裂縫了,失去了意識,剛醒過來又被一道超級超級大的海浪給衝暈了,再醒來的時候就看到葉先生了,據說,是葉先生把我釣上來的。”
“釣?釣魚嗎?”
敖聽心點點頭,有些不好意思,身為一條龍被人家當魚一樣釣起來著實很尷尬,但想到因此見到了恩人也就無所謂了。
秦三月眉頭微微一動,眼中掠過絲縷異樣神采。
敖聽心忽然感覺氣氛有些凝滯,她抬頭看,發現曲紅綃表情格外凝重,目光警惕地看著前麵。她順著她的目光朝前麵看去,當即渾身一僵,心裡麵竄出一道接著一道的冷氣。
在前麵,站著一個人。那個人是敖聽心心中的恐懼,刻骨銘心的恐懼。那個人換了身黑色的長袍,頭發變成及腰的黑色,但是那張臉是敖聽心一輩子都忘不掉的,漂亮但是格外可恨。
“雲……雲……雲獸……”她顫抖著喃語。
師染的身影忽地閃動過來,湊到敖聽心麵前,笑著說:“是雲獸之王哦,不是雲獸。”
曲紅綃動了動,但是渾身如同凝滯了一般,無法動彈。
師染笑著說:“彆動,你動不了的。放心吧,我隻是路過,看著三個漂亮小姑娘,忍不住過來瞧一瞧,不會傷害你們的。”
路過是實話,她剛才才在公孫家折騰一番,到這百家城逛一逛,然後就瞧見她們三人了。
師染笑臉盈盈,若是除去血紅的嘴唇與雙眼的話,會是可親的大姐姐形象。但是,王怎麼能是可親的形象呢?
“每一個陰狠的惡人都說過這樣的話。”曲紅綃並未慌亂,冷著眼說。
師染點點頭,“的確,你說得很對。我是個惡人,也很喜歡這個稱呼,你說我我承認,但是陰嘛,我不會承認的。”
她稍稍揮手,禁錮三人的力量消散。
曲紅綃身隨心動,眨眼間便帶著秦三月和敖聽心消失在這裡。
師染立在原地,笑了笑,輕聲自語:“不愧是曲紅綃啊,怕是再過幾年,我就沒法禁錮住你了。”
片刻後,她皺起了眉,“旁邊那個小姑娘氣息有些奇怪啊,巨子?金烏?月神?玄女?”
她想不明白,將這份疑惑放在心裡。
最讓她想不明白的還是葉撫,如今見著了曲紅綃和秦三月後就更加想不明白了。
她在想,“他到底想乾什麼?”
好奇與猜疑在心裡滋生,如同大火一般燃燒起來。
……
“霧氣蒙蒙的,是不是快下雪了?”
白薇呼了口氣,立馬看到一串水霧浮現,又消散。她穿著絨衣,披著披風,看樣子要出門。
一道白影從她身後竄了出來。
“又娘,到我懷裡啦。”白薇蹲下來,伸出懷抱。
又娘跳到她懷裡,找了個舒服的位置然後躺下來。它的貓長長了不少,尤其是脖子那一圈,像是帶著白色的大圍脖。
院子裡的門被敲響。
白薇應聲走了過去,將院門打開。門外是一個中年女人,穿得比較厚重,背後跟著個丫鬟。
“這麼早就起來了嗎?”中年女人問。
白薇笑道:“柳姐姐你這不是逼我還早嗎。”
中年女人噗嗤一笑,走上前,撫了撫又娘,然後說:“你穿得太少了,小心著涼啊。”
“不少了,不少了,四五件衣服呢。”
“聽姐姐的話,再穿件大雪披在外麵,風大。”
“得得。”
三人走進滿是花的院子。
“姐姐我啊在花城待了幾十年了,你是我見過把花養得這麼好的姑娘了。”
“我沒什麼彆的本事,就養花在行了。”
“瞎說,你啊可比城裡頭其他姑娘有本事多。”
“柳姐姐就彆誇我了,說得我都快信了。”
在房間裡,看著白薇又在外麵披了件大雪披後,中年女人才舒了口氣。
“這出門真的不要我配個侍衛給你嗎?一個姑娘在外麵,不太安穩啊。”
“哎呀,不要擔心啦,我會武功,你也看到了嘛,我一隻手就把院子裡的大缸舉起來了。”
“但是”
“柳姐姐,你就彆擔心了。我又不是出遠門,就是出去走一走,還會回來的。”
“那好吧,要是什麼事,可一定記得寫信啊。”
“嗯嗯,我記住了。”
“路上慢點啊。”
“好,麻煩柳姐姐幫我照看院子啦!”
白薇帶著又娘,走進街道的人群裡,漸行漸遠。
“主人,我們去哪?”又娘以神念問道。
“疊雲國。”
“又回去嗎?”
“不,去黑石城。”
“黑石城?”
“嗯。”
“想他啦?”
“瞎說。”
“口是心非。”
“你再說我把你燉了。”
“哼。”
“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