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竹林後,葉撫便回到了書屋。臨近下午的天已經開始轉涼了,晚秋最後的暖陽垂落天際,這意味著秋天就要結束了,又一個冬天將要降臨這片大地。
呼出一口氣,已經可以看到薄薄的水霧了。葉撫習慣於在這個時候,待在煨火房裡,他並不怕冷,隻是喜歡暖乎乎的感覺。葉雪衣還是一個人待不住,裝個樣子捧了幾卷書,也待在煨火房裡,背靠著葉撫,懶洋洋地打著瞌睡。
葉撫久違地拿出了他的記錄冊,提起筆,從君安府何家的故事寫起。
時間,在這間小屋子裡,變得緩慢起來。
不知是什麼時候,從窗外飄來一片細雪,落在葉撫肩頭。白薇的聲音從細雪傳進葉撫耳朵。
片刻後,葉撫會心一笑,側過身子,已經迷糊了的葉雪衣失去靠背,一下子栽倒在葉撫手臂上。葉雪衣眯開眼睛,軟軟地問:天黑了嗎?
葉撫將她扶正,站起來,推開門,風吹進來,她下意識地抱緊肩膀。葉撫回過頭,看著她笑道:你頭發又亂了。
葉雪衣連忙雙手抱頭,嘟囔道:怪你的背太硬了。
葉撫笑了笑,他想這種理由也隻有雪衣能找得出來。他向外走去,邊走邊說,把頭發收拾一下,然後我們去堂集市。
去集市乾什麼?
買菜。
葉雪衣眼睛一亮,你要做飯嗎?
給你做一樣特彆的東西。
葉雪衣高興得蹦了起來,扯開步伐興衝衝地跑去裡屋打理頭發去了。
葉撫笑吟吟地看著,眼裡滿是憐愛。照他的話來說,這是一個中年男人的心靈雞湯。
不一會兒,葉雪衣又衝了出來,大喊道:葉撫,我準備好了!
葉撫瞧了瞧,無奈地笑了笑。葉雪衣哪裡有打理好頭發,分明隻是胡亂地壓了壓,捋了捋。他上前去,將她拉進屋,重新梳理了一番。
葉撫,這沒必要嘛,又不非得打扮得整整齊齊的。
這不是必要不必要的問題,這是一種態度。
態度?
是的,收拾好一切,整裝待發的態度。
葉雪衣翹起下巴,哼,不是我炫耀,我要是真要做什麼,整裝待發,肯定什麼都收拾得好。
葉撫不懷疑她的話。葉雪衣就是這樣的,雖然看上去不大一點,有時候也傻乎乎的,但真想做什麼,一定能做到。隻不過,待在葉撫身邊的她,什麼也不想做,隻想待在葉撫身邊。
葉撫拍了拍她後腦勺,你就得瑟吧,等我不在你身邊,看你怎麼辦。
葉雪衣一副無所謂的樣子,你要是不見了,我肯定能把你找回來。她握起小拳頭,葉撫,可不要小瞧我啊。
葉撫白她一眼,把菜籃子拎上,走啦。說完,大步向外。
欸!等我啊!她急忙踮起腳把掛在牆上的菜籃子取下來,然後追了上去。
離開三味書屋,轉過一個角,便是梧桐街了。葉撫走在前,葉雪衣就像是一隻不安分的鳥,晃過去晃過來,繞著葉撫跑來跑去。走過梧桐街的儘頭,葉雪衣一下子安靜下來,她跑到死了的梧桐樹前,看了看後對葉撫說:我聽到了三月姐姐的聲音。
葉撫點頭,我也聽到了。
我有些想她了。
很快會再見到的。
很快是多久?
再過四五個冬天吧。
你騙我!這一點都不快!
葉撫笑道,那要不,你睡一覺?等她回來了我再叫醒你?
葉雪衣一聽,愣了愣,然後害怕地說,我才不要!睡著了就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醒過來了!
我會叫你啊。
萬一你不呢?葉雪衣瞪大眼睛看著葉撫。
我會的。
萬一呢?葉雪衣執拗地看著葉撫,眼神中夾雜著驚慌。
她真的很害怕再次睡著。
葉撫呼了呼氣,安撫道:不睡就是,不睡就沒有萬一了。
葉雪衣情緒轉變得很快,一下子就從緊張驚慌變成喜笑顏開。
在集市裡,活潑靈氣的葉雪衣很招人喜愛,加之葉撫這位唯一的先生也受大家尊敬,所以在買東西的時候,往往會受得不少便宜,買蔥時,大嬸總是會往菜籃子裡多放幾棵,諸如這般很多很多。
因為白薇常常帶著葉雪衣來這邊的集市,所以,這幾條街的人們,基本都默認了,白薇就是葉撫內人,而雪衣就是他們的女兒,隻不過這個女兒向來不會叫爹娘。白薇不曾去解釋過,葉撫也不會特意去解釋,反正這被默認的一層關係從某種意義上而言沒什麼問題。
把所有需要的食材準備好後,折返回到書屋。
葉雪衣是個坐不住的主,非要到廚房裡來給葉撫添亂。
葉撫也難得說什麼,洗了洗手後就開始晚飯的準備了。
他把買來的雞架收拾乾淨,然後將大棒骨敲脆,和著蔥薑放入大瓦罐中,摻入清水。隨後把煨火房裡的爐子提來,生起旺火,將瓦罐放在爐子上燉煮。
這是做什麼?葉雪衣蹲在爐子前,看著瓦罐與爐墩縫隙間的旺火。火光映照在她臉上、眼中。
熬高湯。
高湯是做什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