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高氣傲的少年郎,原本是金尊玉貴的一人之下。忽然乾坤顛倒跌入塵泥,他尚在不能接受的陰霾之中。驀地被人戳破事實,便如同被激怒的小豹子。
他自小教養好,盛怒之中也說不出罵人的話。憋得通紅的一張稚嫩俊臉上,是從未有過的屈辱和懊惱。
“你放肆!”
“什麼放肆?我還放五放六呢。我是你娶進門的妻子,我不管你以前是誰,我隻告訴你一件事。你要養我!你不僅要養我,還要養他們。我們這些人以後都要靠你,你再這麼要死要活的消沉下去,你是想讓我們都跟著你喝西北風嗎?”
薑麓好整以暇地看著他,那神情中的輕蔑刺痛他的心。他不曾有過被人如此看待的經曆,又羞又惱像極受傷的幼獸。
他瞪著她,腦海中反反複複顛來倒去唯有二字:粗鄙。抑或者還能再加兩個字:粗鄙至極。
林國公府欺人太甚,趁著他失勢之時落井下石。若真想避嫌,退掉這門親事便是,何必塞來這麼一位粗鄙之人惡心他。
“我…”
“你是不是想說你還有銀子,我也還有一點嫁妝。你有沒有聽過一句話叫做坐吃山空,你不是想花完自己的銀子再花我的嫁妝,永遠躲著不出去當一個縮頭烏龜吧?”
趙弈和小新子嚇得大氣不敢出,他們也不知為何會怕這位夫人。她往那裡一站,他們就像做錯事的孩子一樣生怕被訓。
秦彥怒極,青筋暴起。
“還不想起來嗎?”薑麓眼中含譏,“你不過是失去做太子的名號,又不是死了爹娘斷了手腳,哭哭啼啼的像什麼樣子。”
這樣年紀的少年,最忌諱被人看低看輕。薑麓毫不懷疑他下一刻會跳起來打人,但她知道以他的驕傲不會那麼做。
“你是廢太子,不是廢人。要是還能喘氣就趕緊給我起來去乾活,平頭百姓家中沒有閒人,更沒有成天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男人!”
什麼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人,那是未出閣的姑娘家。
秦彥牙關緊咬,梗著脖子握緊雙拳站起來怒視著她,她不卑不亢地與他直視。他最終敗下陣來,陰沉著臉一言不發往門外走。
她眼中劃過滿意,對著其他人閒淡地來一句,“很好,你們都給我出來乾活!”
趙弈和小新子戰戰兢兢地跟在自家主子身後出去時,二人心頭齊齊閃過一絲疑惑。他們為什麼要聽她的?
宅子前麵有一大片荒地,應是有些年頭無人耕種。半枯半榮的草長得比人還高,也不知其中有沒有什麼蛇蟲。
陶兒也跟過來,不時偷瞄著自己的新主子。
薑麓知道幾個小屁孩子都在看她,她隨手往那邊一指,“民以食為天,從今日開始我們要開荒種地。”
幾人錯愕,齊看向她。
“如今家中沒有進項,與其日後窮困潦倒受人恥笑,何不自力更生豐衣足食。”
趙弈和小新子在等待自己的主子示下,秦彥被那一聲自力更生豐衣足食給激了一下,一晃神的功夫人已經下地。
開荒第一件事,便是除草。
“夫人,這種活奴婢會。”陶兒怯怯說道。
“不用,家裡有男人。”薑麓很滿意她的配合。
秦彥發狠似的狂撥著那些雜草,像是發泄心中所有的憋屈和悲痛。他就不信就算沒有太子的身份,他還能讓一個鄉下來的丫頭看低。
這個野丫頭,他以後一定不會放過她的。
趙弈和小新子緊跟著他,一個個也動起手來。薑麓皺起眉頭,三個人怕是都沒有做過這樣的活一個個毫無章法可言。那些草要麼是連根帶泥,要麼是被當中折斷,然後被胡亂丟在地上。
“草要連根撥,抖淨泥土之後放在一邊晾曬。”
秦彥磨著牙,狠狠抖著草根上的泥。那泥濺得到處都是,差點濺到他的眼裡。他倒退一步險些跌倒在地,看上去很是狼狽。
趙弈要扶他,被他一下子推開。
薑麓抱胸而立,頗有監工的架勢。
“你看看你們乾起活來一個個像娘們似的,你們還是不是男人?”
她的話讓小新子心虛,他本來就不是真正的男人,不過憂傷的是他也不是女人。猛然間他又忽地升起無數乾勁,因為在夫人眼裡他是男人。
“夫人,公子的活我可不可以幫他乾?”趙弈道,他到現在都不明白為什麼他們要聽她的話。但是他不敢問,因為他發現夫人的氣勢好生嚇人。
秦彥還沒開口,即被人打斷。
“乾活要人幫,吃飯也要人幫忙嗎?”她眼波一橫,睨向隱忍的俊美少年,“人活在世上若事事靠彆人,那豈不成了廢物!”
“不用,我不用任何人幫忙!”廢物二字再次紮在少年的心上,他的驕傲和自尊不允許他被一個女人看輕,更不允許他在彆人眼中那麼無能。
他瘋狂發狠地撥著草,像一頭盛怒的幼獅越來越快。他發誓有朝一日東山再起,第一件事就是砍了她的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