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算識相,她呼出一口濁氣。
所謂字如其人,他的字清雋俊秀又不失王者霸氣。她不吝溢美之詞,說什麼他的字比村裡的夫子好看幾倍。
他先本憋著氣,聞言怒火隨之消散。
她趁機討要一些筆墨紙硯,他大方至極許諾贈她。她心下竊喜,暗道總算是給自己日後能書能寫之事找到借口。他寫的信極為嚴謹,如同下級給上級彙報一般。她眉頭慢慢皺起,真想想奪過他的筆自己寫。
“這樣寫不像是家信,倒像是奏折。”
他抬頭,那不然呢?
他們是父子,也是君臣。
君臣有彆,一言一語自是要嚴謹。
“你應當寫得更為尋常一些,用詞也不應如此一板一眼。近些日子發生的事你可以寫得再細一點,比方說那幾日不出蛋的事,你應該全部寫出來。”
他皺著眉,“為何?”
“你應當讓陛下知道你的用心,你要讓他看到你有屢敗屢戰的決心和毅力,還有著遇事多思多想的堅持。”
事真多。
他眼有不悅,卻是沒有反駁她的話。
信寫好後薑麓並不滿意,到底還是太過嚴肅枯燥。不過以他的性子,如果突然一下親昵熱情恐怕皇帝老兒還會起疑心。
送信的任務交給趙弈,還有那三十個雙黃蛋。
北坳村屬於橫塘鎮,橫塘鎮是臨風縣下麵的一個鎮子,臨風縣距離奉京約二百裡,以趙弈的腳程一天便可到達。
薑麓交待過趙弈,東西和信務必要親自送到陛下身邊心腹太監的手上。
秦彥以前是太子,他身邊的人當然都有些來頭。趙弈不是普通的侍衛,他是四品帶刀護衛且還是長德侯府的公子。
便是小新子,那也不是一個尋常的小太監,而是太監總管福公公的乾孫子。有這兩層關係在,趙弈肯定能將信和東西送到福公公的手裡。
趙弈走的當天,秦彥明顯有些心不在焉。
他頻頻在地裡走動,目光不時飄向那條通往村外的小道。縱然他知道趙弈不可能這麼早回來,但還是忍不住張望。
“彆急,趙弈過兩天就回來了。”薑麓說。
“誰急了?”惱羞成怒的少年不自在地彆過頭,模樣即彆扭又可愛。
她不戳破他,好整以暇地看著他。少年姿容出眾氣質高貴,身著粗布衣服也難掩美玉之華。如此矜貴公子,還真是讓百看不厭。光是看這張臉,她就能看一百年。所以就算他的脾氣龜毛又難搞,她還是樂此不疲地逗他哄他。
冬麥成片的鄉野中,可見在地頭勞作的村民。
房裡正的媳婦張氏打從他們地裡經過,被那厚綠毯似的麥苗給驚處,直誇他們家的麥苗長得好。
薑麓將一切功勞推給秦彥,說他們家的麥子都是秦彥看書種的。如果來年收成好,定會把法子教給村裡人。
張氏一聽,笑得見牙不見眼。
神仙似的顏老爺還真看不出來,竟然如此能乾。她將秦彥誇了又誇,連帶著對薑麓也是讚不絕口。
薑麓道:“我家夫君讀書讀得好,天生愛動腦子,他總說吃飽穿暖才是天下大事。他還說書中自有千鐘粟,書中自有牛羊肉。一個人要能讀書識字,上能考取功名封侯拜相,下能種田種地衣食無憂。”
張氏瞠目結舌,“顏夫人,書中真的有牛羊肉?”
她可是前所未聞,書裡還能掉糧食和肉下來?
“嬸子,這不過是打個比方。說的是讀過書之後,無論是種田還是養牛羊都能比彆人做得好一些。你看我家夫君,他種的麥子就是長得好。”
麥苗是張氏親眼所見,自然是信的。
薑麓知道對於現在的人而言,信奉的是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的理論。如果讀過書還要種田種地,怕是他們所不能接受的。
張氏一走,秦彥冷臉。
“我幾時說過書中自有牛羊肉的話?”
這個女人鸚鵡學舌沒記全,分明是書中自有黃金屋,書中自有顏如玉。她竟然能記成是書中自有牛羊肉,何等俗不可耐。
“我這不是想更加通俗易懂一些,對於百姓而言黃金屋和顏如玉都比不上牛羊肉,不信你去問問。”
他哼了一聲,“強詞奪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