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家的那塊地,伊然成為北坳村人人心中的聖地。村民們不敢靠地太近,生怕踩了那些麥苗。那是他們的希望,是他們的奔頭。如果有人敢損壞麥苗,那就是和他們整個北坳村為敵。大人們有分寸,家裡的孩子也被千叮萬囑不能靠近。
蒙頭水澆過之後,麥苗綠油油的叫人看了心生歡喜。顏家地裡的麥苗長得越好,村民們心裡越歡喜。
秦彥幾乎天天圍著地裡轉,不是拔草就是整畦。他一身農夫打扮卷著褲腿袖子戴著草帽,遠遠看去與普通村民無異。
小道上突然出現一輛馬車,馬車寬而大,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家能用得起的。也不知是那車夫不熟路,還是馬兒不適應鄉道,抑或者是車輪打滑。那馬車的一側陷進溝裡,任那車夫鞭兒揮得“啪啪”響還是紋絲不動。
後麵跟著的幾個侍衛齊抬馬車,這才勉強將馬車抬出來。車廂內的人不知說了什麼,不多會的功夫便有一個婆子先下來,然後是兩個丫頭打扮的姑娘出來,接著扶下一位貴夫人並一位少女。
那貴夫人穿著金線繡花的比甲,外麵罩著一件深紫滾銀邊的披風。首飾頭麵不是寶石便是美玉,一看就是顯貴人家的主母。
她用帕子掩著口鼻,眼神極為嫌棄。少女粉麵桃腮儀態優雅,扶著她慢慢往前走。婆子丫頭們跟在後麵,一行人瞧著好不威風。
“母親,那可韮菜?”少女看到顏家的麥苗,問身邊的貴夫人。
貴夫人道:“看著不太像。”
婆子說:“奴婢覺得不像是韮菜,倒像是麥子。”
“麥子?”少女疑惑地看向遠處其它的地,“我看不像。”
那兩個丫頭也附和著說不像麥子,還說哪有麥子長得這麼濃綠這麼好的。那婆子便上前來看了看,同時看到地裡拔草的秦彥。
“老鄉,你們這地裡種的是韮菜還是麥子?”
她語氣之怠慢,神情之倨傲,仿佛自己也是什麼貴人。可恨那地裡的賤民不理睬她,惱得她又問了一遍。
秦彥依舊不搭理。
貴夫人輕皺眉頭,暗道此地的鄉民著實可惡。
那少女緩步上前,“這位壯士,是我家下人問話不妥,我在此向你賠個不是。”
秦彥慢慢抬頭,掀開帽沿。
“殿…殿下。”
“我已不是什麼殿下,薑姑娘以後莫要喊錯。”
他從容淡定地上去,徑直往回走。
一行人震驚到無言,齊齊在風中瑟瑟零亂。那少女不敢置信地看著他的背影,用貝齒咬著唇,一張粉麵蒼白至極。
她追上去,“…殿下,您受苦了。小女若是知道…哪怕刀山火海也要陪你一起。”
“薑姑娘,慎言。”
這位同姓薑的姑娘,正是林國公府的養女薑明珠,即秦彥的前未婚妻。薑明珠杏眼含淚,無比難過地看著他。如此梨花帶雨的模樣,叫人看到真真是我見猶憐。
薑麓出來的時候,入目的就是這樣的場景。楚楚動人的少女攔住粗衣美少年的去路,二人相顧無言唯有淚千行。
她是不是來的不是時候?
那貴夫人眯眼看她,先是微微一愣,爾後激動遲疑地上前。“草兒,我是母親,我們來看你了。你們受苦了,是母親對不住你。”
這貴夫人不是彆人,卻是薑麓的便宜娘玉氏。
玉氏一開口,薑麓便聞到一股老白蓮的氣息。
老白蓮拉著她的手,左看右看麵上瞧著全是心疼,實則眼底劃過了一絲厭惡。她曾經懷疑林國公府是故意搞這麼一出,事實上根本沒有真假女兒被錯換的事。他們的目的隻是想摘出薑明珠,而她就是一個背鍋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