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撐腰的人(1 / 2)

不到幾天的功夫, 奉京上下都知道賢王府出產一種叫菠菜的綠菜,還有水靈靈的萵苣和黃色的韭菜。聽說皇帝吃了都說好,為此還賞賜了賢王妃。

這三種菜沒得賣,除去宮裡也就阮府的人吃過。世家們爭相打聽, 不少人托阮夫人問到薑麓麵前。薑麓不打算賣菜, 隻說過不了多久想吃的都能吃到。

在眾人狐疑的議論聲中, 奉京城突然多出一家名為鄉間一隅的酒樓。這家酒樓不像其它的酒樓點菜炒菜, 隻賣一種名為火鍋的吃食,而賢王府出產的菠菜和萵苣就在火鍋的配菜中。

初時奉京的世家大戶們對酒樓的名字頗多不喜, 好好的酒樓叫什麼鄉間一隅, 多配不上他們的身份。聽說裡麵的布置極具鄉野氣息,令不少人聞之卻步。

然而薑麓並不在意, 因為她知道火鍋的魅力無法擋。果不其然, 鄉間一隅橫空出世, 沒多久便已風靡全城, 之前那些嫌棄名字不好聽的人都被打了臉。

不少人發現這家酒樓的布置彆具一格, 令人耳目一新頗有幾分大雅大俗的味道。再者便是火鍋的滋味, 紅湯麻辣刺激,白湯鮮美無比。薄薄的肉片在湯裡翻滾幾次撈出, 佐以秘製的蘸水, 一口下去足以驅散冬季的寒冷與乏味。

除去那菠菜萵苣, 賢王府還不斷有新菜出來。什麼豆苗金針菇、魚豆腐蝦滑, 這些配菜多為限量供應先到先得, 令食客們趨之若鶩。

若有人外地客商上京,問起京中最為時興的事,當屬吃火鍋無疑。鄉間一隅每日接待的客人有定數,一日十桌不肯多加。為此這家酒樓的訂位已經排到年後, 且還不少人天天守著盼望有人退訂。

誰都知道這酒樓是賢王妃開的,卻無人敢在明麵上說三道四。如今朝野上下誰不知道賢王妃背後是阮太傅,阮太傅的地位擺在那裡,凡是想貶低賢王妃的人也要掂量一二。

朝中有頭有臉的官員都曾在酒樓用過餐,除去林國公。

林國公有心想和親生女兒緩解關係,無奈薑麓不搭理他。他上朝下朝都避著人走,生怕被人取笑。

即便如此,他還是能感覺許多嘲弄異樣的眼神。

這種時候能主動親近之人難能可貴,林國公實在是沒忍住向程太尉大倒苦水。程太尉是朝中為數不多的沒有去鄉間一隅吃過火鍋的人。

林國公訴說自己的不容易,夾在妻子與親生女兒之間的為難。此時的他怕是忘了,當初寫信要和薑麓斷絕父女關係的人是誰。

程太尉表麵安慰他,實則話裡話外都在說薑麓是攀上阮府,所以才會連自己的親生父母都不認。

林國公本就氣悶,聞言更是堵得難受。

好巧不巧,他們之間的談話傳到了阮太傅的耳朵裡。阮太傅向來自視甚高不太與人打交道,但他有一個特點,那就是護短。

有人說他的義女,他豈不坐視不理的道理。

於是,大昭的文武百官有幸見識到這位當朝大儒怒氣衝衝找人吵架的樣子。他先是堵住林國公和程太尉,然後當著眾人的麵讓兩人把話說清楚。

林國公臉色鐵青,又不敢得罪他。

程太尉圓著話,說:“世人皆知賢王妃是薑家的女兒,這世上的父母和兒女哪有什麼隔夜仇。無奈賢王妃實在是氣性有點大,任憑林國公如何示好也不服軟。林國公也是無可奈何,這才和下官抱怨了幾句。”

阮太傅氣得短須翹起來,衝著林國公發難,“他把養女當個寶,對自己的親生女兒不聞不問,你還有臉抱怨?”

“太傅大人…下官此前確有不對。如今已經醒悟過來,欲與賢王妃重修父女之好。豈料賢王妃…”

“你少在我麵前裝可憐,當初是誰舍不得養女受苦,把剛認回來的親生女兒送到鄉下的。如果賢王殿下和賢王妃此時還是鄉下庶民,你還會不會醒悟?”

自然是不會的。

明眼人都知道。

林國公麵上不服,“下官是她的親生父親,怎麼可能對她不聞不問。也是那孩子性子太犟,稍有不順心便會胡思亂想。不管怎麼說,下官總是她的生父,人倫孝道是為禮教之重,她實在是不應該這般不懂事。”

阮太傅那叫一個氣,“依我看那丫頭懂事得很,她知恩圖報恩怨分明。她有句話倒是說對了,你除去一個生父的名頭,可有生她養她?既然她不是你生的,也不是你養大的,你有什麼資格要求她對你孝順?”

這話聽著不太對。

賢王妃不是林國公親生的嗎?那不能夠啊,誰都知道賢王妃長得像故去的薑老夫人,不可能不是國公府的骨肉。

程太尉疑惑道:“太傅大人,賢王妃的的確確是林國公的親生女兒,您怎麼能說她不是林國公生的?”

阮太傅一個嚴厲的眼神過去,“他生的?他十月懷胎了嗎?”

這倒沒有。

不過男子怎麼可能生孩子。

有人竊竊私語起來,交頭接耳。

阮太傅覺得這些人還不如一個丫頭看得通透,世間男子對兒女既無生恩,僅是快活了一回。若是後來未能擔起養育之任,又哪裡來的臉麵要求兒女儘孝。

他完全忘記自己剛聽到這樣的言論時,亦是覺得十分荒謬。然而往深處一想,卻覺得這樣的話極有道理。

“賢王妃不是從你肚皮裡爬出來的,你也沒有養過那孩子一天,你憑什麼責怪她對你不孝?難道就憑你當初與你夫人春宵一刻有了她?”

有人笑出聲來,卻是李大人和葛大人。

李大人同阮太傅關係最好,說話也比旁人隨意一些,“太傅這話聽著荒唐,仔細一想卻是頗有幾分道理。”

林國公鐵青的臉已經脹至通紅,這話有什麼道理!

自古以來男子都是如此,怎麼偏生到了太傅的嘴裡竟成了能拿出來說道的事。他堂堂男子,怎麼可能親自生孩子。

程太尉道:“李大人,懷孕生孩子那是女人的事。我們男子頂天立地,生來就和女人不一樣,又怎麼能和女人相提並論?”

這才對。

不少人在心裡附和。

男人怎麼和能女人一樣,生孩子那就是女人的事。若是沒有男人,女人能自己生孩子嗎?阮太傅為了自己的義女,連這樣的話都說得出來,還真是護短護到胳肢窩。

阮太傅冷哼一聲,“聽程太尉這話,是看不起女子?也難怪,程太尉向來是個忘本的人,當然是看不起世間女子,也看不起自己曾經的出身。”

程太尉臉色一變,“太傅大人,下官…”

“聽說你在背後說鄉間一隅的布置上不了台麵,還說我的義女是下裡巴人一樣上不了台麵?你是不是忘記自己出身寒門,是不是忘記自己也是在鄉野長大?”

“太傅大人,下官不曾…”

“你還說你沒有。本官記得你當初應試所作的文章,滿篇詞藻華麗誇誇其談,文章倒是做得不錯,就是無一字為民無一字為百姓。朝中有你這樣的官員,難怪近些年風氣奢靡,前朝陋習都隱有冒頭之勢。”

阮太傅的這番話驚得程太尉直冒冷汗,他當年的那篇文章倒是其次,畢竟文無第一,有人不喜歡也是常理,唯一需要在意的是這個不喜歡他文章的人是當朝帝師。真正讓他心驚肉跳的是前朝陋習四個字,這四個字駭得他心裡發慌,因為他的外甥宗元寶就是死於逍遙散。

外甥的事他吩咐一定要死瞞,哪怕被人懷疑外甥死於馬上風,他也沒有反駁半個字。比起馬上風那樣不光彩的死法,逍遙散三個字才是真正的催命符。

不過他也敢肯定阮太傅沒有確實的證據,若不然早就一封奏折上報到皇帝麵前。但他不敢掉以輕心,更不能讓阮太傅揪著此事不放。

“太傅大人教訓得是,下官慚愧。日後定當苦讀鑽研,不負太傅今日的教誨。”

阮太傅冷哼一聲。

程太尉趕緊退到一邊,免得再被殃及池魚。

經此一事,朝中再無人敢說薑麓半句不是。

林國公也更加鬱悶,連唯一可以傾訴的程太尉都開始避著他走。他在朝堂不順心,回到府中更是煩悶。

玉氏整日鬱鬱寡歡,一是因為薑明珠的婚事,二是因為夫君的冷落。她病倒在床,成天沒個好臉色,林國公越發不願意看到她。

薑明珠倒是一直在侍疾,看著是在為養母的病焦急難受,心裡卻是為自己的前程憂心。重生後和前世不一樣的事接二連三的地發生,她怎麼可能不心慌,所以她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不能失去養母的疼愛。

隻是世間之事向來怕什麼來什麼,她越是害怕再有什麼事情發生,發生的事情卻總是大大出乎她的意料。

薑沛回京了。

同他一起回來的,還有他的家眷。武將在外,非召不能回,然而他是例外。他雖然效力在鎮國大將軍的麾下,卻是編外人員。這也是當年薑老夫人的要求,不求他有軍功在身,但求他有軍績實力。

他們到了城門口才派人報信,是以不僅薑明珠驚呆了,玉氏驚呆了,連林國公也以為自己聽錯了。

薑沛的妻子雲氏,亦是漠河雲家女,二人育有一子薑瑜。

雲氏是那種大方爽朗的女子,成親之後就隨丈夫住在邊關。玉氏也僅在大婚那次見過這個兒媳,對親孫子更是頭一回見。

一家人團聚不見親熱,有的儘是陌生與疏離。

近一年未見,薑沛看上去越來英武。那一雙厲目落在薑明珠身上時,英挺的劍眉徒然皺成一個川字。

“這一路上京,我們聽說了不少京中發生的事。”

他一開口,玉氏的心就提了起來。

對於這個長子,玉氏其實一直是有點怵的。

“你們一路勞累,趕緊歇一歇。”

“不急。”薑沛說。

雲氏抱著兒子,朝同樣抱著女兒的盧氏微微一笑。

薑明珠有種不好的預感,她覺得大哥接下來說的話定然和自己有關。她心裡一直在反複問自己,大哥不應該是兩年後才回京嗎?他為什麼會提前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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