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隱剛上車,晃悠著還沒離開衙門所在的那條街,就被人給截了道。
長貴望著站在車前的謝家母子,頗有點一言難儘的感覺,揪著一張老包子臉道:“老爺,謝夫人與謝大人。”
餘隱剛想說繞過去彆理他們。
外頭就傳來了王幼娘的聲音,“師弟,好久不見。”
餘隱真想嗬她一臉,這是特意在這裡來堵他的,隻得掀開簾子,探出頭道:“師姐記性不好,咱們休沐那日,您才來過我家。”
王幼娘臉皮抖了抖。
那日她被餘隱一上來就各種羞侮,再加上,天已經晚了,壓根沒注意他的長相,此刻光線正好,餘隱那顆腦袋正掛在車簾子上,她仰著頭,將那張臉看得清清楚楚。
王幼娘這一眼,差點以為自己認錯了。
她打小認識餘隱。
進京後母子兩人也是先到餘家拜的山頭。
不得不承認,她酸了好多年。
王家私塾裡最有出息的兩個人,她沒選,偏偏選了個繡花枕頭。
可一看到謝玉的臉,她就覺得,餘隱太醜了,就算是中了進士又如何,謝玉照樣能,不料謝玉死了。
她成了寡婦,除了平日裡照顧孩子,還要孝敬公婆。
一想到這些,她便越發的不平衡,後悔當年自己沒有嫁給餘隱。
直到後來聽說,餘隱老婆多年不孕,她才心裡平衡了許多,又聽說餘隱死了老婆,她就更開心了。
進京後,見到餘隱老太畢現的樣子,那點兒不平衡,甚至一度變成了同情,尤其是兒子中了進士之後,她覺得自己那就是享福的命。
而餘隱一把年紀了沒兒子,再多的家產也是旁人的。
豈知,謝晉懷中了進士,他們的生活並沒有像她想象中的那樣風光無限,一個進士,在京都還真不是什麼稀罕的玩意兒。
饒是有許多人想與他們結親,不是官家的庶女,就是商賈家裡的女孩,這麼一看下來,居然沒有一個比得上餘家的。
然而,讓兒子娶餘妙那樣的醜八怪,她又心裡不甘。
王幼娘心裡五味雜陳。
餘隱居然比她初入京時,見到他的樣子,好看了,年輕了!
王幼娘心裡的瓶子又被打翻了。
被她這麼盯著,餘隱感覺有點不自在,清了清嗓子道貌岸然:“師姐找我有事?”
王幼娘這才如夢初醒,“昨日晉懷回來說,那日我們搬家,你可能沒空,所以我就想,左右不過是想請你們一道吃頓飯,自打咱們入京,多得你與伯母照撫,是以,你若來不了也沒什麼關係,咱們提前商量好,哪日有時間都成,不一定非在搬家那日。”
“你哪日有時間,就給晉懷說一聲,把妙兒和小魚兒都帶上,咱們一家人熱鬨熱鬨。”
餘隱差點翻白眼。
咱們算哪門子一家人。
不過依舊耐著性子道:“師姐怕是誤會了,並不是不想去親自道喜,而是你們大喜的日子,我這種身上帶有孝的人去了不太合適。”
餘隱感覺自己拒絕的都這麼明顯了,這對話也該結束了。
結果王幼娘微微一笑道:“咱們一家人不說兩家話,什麼吉利不吉利的,隻是圖個熱鬨而已,咱們不講究那些。”
“我們搬家依舊是那日,師弟來的時候可以提早一些,到時候我做一桌咱們家鄉菜,不知師弟覺得十五這日如何?”
說完,她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滿是期待地望著餘隱。
餘隱起初沒留意,直到她眨了兩下,還十分扭捏地擰了下手中的帕子。
餘隱差點把隔夜飯給吐出來。
這動作也許小朋友做起來比較萌,比較可愛,小姑娘也自有一股嬌俏,然而,一個將近五十,滿臉皺紋,皮膚略黑,身材還有些臃腫的老女人……
呃!
餘隱忙彆過臉,清了清嗓子,“不好意思,那日我有點事,還忘師姐諒解,若有什麼需要,或是人手不夠的,你隻管去府裡找我娘,我們家人手雖然不多,但是湊兩個給師姐使喚還是可以的。”
王幼娘沒想到一聽這話便有氣不打一處來,不過她還是忍了。
微微笑道:“既然師弟有旁的事情,我們便不打擾了,待哪日師弟有空了,我再與晉懷在家裡擺了宴席請師弟過來一敘。”
餘隱點頭,轉身放下簾子,對長貴道:“走吧。”
望著晃晃悠悠從麵前經過的馬車,王幼娘氣得直磨牙,“不過一個五品而已,真以為自己有多了不起,咱們非巴著他不可嗎?”
謝晉懷伸手拉了她一下道:“母親,彆這樣說,我聽說餘大人打算帶著兩位姑娘去觀裡請道長,給餘夫人做一場法事,這才沒法子來咱們家。”
王幼娘眼珠一轉道:“你爹的墳在陌南,你中了進士之後,咱們還沒回去給他燒過紙,不若那日也去觀裡給你爹立個牌位,做場法事什麼的,也順便咱們搬家的喜事告訴他。”
謝晉懷:“……”
總感覺哪裡怪怪的。
餘隱麵對王幼娘這個狗皮膏藥,感覺心好累。
你避而不見吧,她就在路上堵你,你把話說明吧,她假裝聽不懂,凡事都要按自己的意思來,這樣的女人,實在太可怕了。
餘隱按著額頭,忍不住歎了口氣,腦子裡突然響起係統的聲音:“想把她支走還不簡單,給謝晉懷安排個外放的差事。”
餘隱吐血,“他才來翰林院多久,現在就外放,彆人怎麼想?”
“那讓他家死個人,守上幾年孝,到時候黃花菜也涼了……”
餘隱被噎得不輕,“三師兄的父母早已去完了,如今怕是家裡隻剩下謝晉康一家了。”
“謝玉的父母是怎麼死的,宿主難道不知?”
餘隱激靈靈地打了個哆嗦,他們家係統這主意是不是也太損了?
若是謝玉的死,謝玉父母的事被捅出來,彆說王幼娘了,怕是謝晉懷以後的仕途就全毀了,這種損人不利己的事。
餘隱感覺自己做不出來。
不過倒是真可以考虎給王幼娘找點事情做。
餘隱趕到彭家的時,餘妙正指揮著小丫環們,將吃食擺在院裡樹下的石桌上。
中途還拐了個彎,買了老太太喜歡吃的點心,給小魚兒買了點零嘴。
晚風中,夕陽下。
不知道是光線的原因,還是餘妙這幾日又瘦了不少。
小姑娘穿了件乳黃色的小襖,墨色的長裙,頭發梳得緊緊的,頭上彆了隻白色的山茶花,白白淨淨,笑眼彎彎。
整個人彆提有多精神了。
餘隱突然意識到,以前並不是他閨女醜,而是孩子被胖給耽擱了。
>_<
小魚兒在姐姐的腳邊打轉兒,咯咯咯的笑聲傳來。
餘隱輕輕吐了口氣,嘴角不由的揚了起來。
這樣的人間盛景,他已經許多年未曾看到
了。
原先他那個世界,沒有靈根的凡人,在修道者眼裡,一紋不值。
“爹爹,爹爹來了……”
正玩得開心的小魚兒已經發現了他,歡快地提著小裙子跑了過來,伸著小胖手,一路摔進餘隱的懷裡。
餘隱笑著捏了下她的小臉道:“乖不乖,有沒有搗蛋?”
小魚兒搖著小腦袋道:“很乖哦,外祖母還誇我呢!”
餘妙好笑道:“對哇,誇你是個小吃貨。”
真是太能吃了。
跟比她大兩歲的小表弟相比,一頓飯能吃人一天的。
起初在餘家她不覺得,這幾天在彭家坐客,餘妙都驚呆了,如果是以往她會覺得妹妹能吃是福。
可現在,她在減肥,一看自家小三歲的妹妹,比五歲的表弟都重。
餘妙的心態就有點崩了!
T_T
小魚兒不明所以,依舊咯咯地笑著,一扭頭看到自家小表哥從院外走了進來,扭動著從餘隱懷裡下來,又跑過去找人玩了。
餘隱望著餘妙又瘦了一圈的臉,頗為欣慰道:“妙兒,這幾日表現不錯嘛,這又減了不少,你看爹爹這幾日瘦了沒?”
父女兩人已經好幾天沒見麵了,餘妙仔細一看,用力點頭道:“瘦了,爹爹比我瘦得快些……”
餘隱想說,那是因為我基數比你大。
不過餘妙也瘦得不慢,女孩子本來就懶得運動,全身都是肥肉,她已經瘦了十斤了,隻要把第二期這十五斤瘦下去,整個人應該就有種脫胎換骨的感覺。
餘隱笑道:“咱們繼續加油,誰讓咱們是個小矮子。”
餘妙還沒開口,從屋裡出來的老太太笑罵道:“你才是小矮子,咱們妙兒年紀還小,還是能長個兒的。”
餘隱忙跟老太太問好,把自己買的點心拿給她。
老太太白了他一眼,“得了彆獻殷勤了,你那果子真是自己種的?”
餘隱點頭:“也不算我獨一份,跟人一起合作的,買了人家現場的果園子。”
老太太恍然,“我就說嘛,你這不聲不響的怎麼種起果子來了。”
“我那些老姐妹,吃著都說好,讓我跟你說說,能不能每日每個府裡送一些。”
餘隱笑道:“能呀,您把名單給我,或者我把果子統一送到您這兒,您派人給
他們送去。”
老太太一巴掌呼到他腦門上,“這麼會使喚人。”
餘隱繼續貧嘴,“那您跟他們談價格了嗎?我家這果子比旁人家都要貴些。”
老太太斜了他一眼,“我沒說,不過吃著你這果子,也知道價格不便宜。”
餘隱鬆了口氣,他這果子價格不能太低,反正他也沒打算走親民路線。
老太太敲完,開始說正事。
她昨日請了七位老姐妹,除了有消渴症的李老太太沒敢吃果子外,剩下的都吃了不少,尤其是趙老太太自小就喜歡吃桃子。
可以說,能買得到的桃子,她都償過。
自家地裡還有許多品種呢,不過償了餘隱的桃子之後,讚不絕口,一連吃了兩個,還是大家怕她吃多了,都給勸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