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淩冷然地打斷他。
褚芝人。那個在子虛山莊與他最親近的人,甚至可以說,在遇到曲小白之前,與他最親近的,當年他看著他舉劍相向的時候,他比死還要難過。
他眼睜睜看著子虛山莊所有的人都倒在血泊之中。
現在告訴他,褚芝人殺他是不得已?
那些因為他和他而死的人怎麼辦?
“我說過,該我做的,我自會去做。小師弟,不,或許,我應該叫你一聲殿下……”
唐木喬一屈膝,就要跪下去,楊淩猛踢了一條凳子過去,抵住了唐木喬要跪下去的膝蓋,“殿什麼下!唐木喬,你是想死嗎?”楊淩的眸子裡驟現厲色,“莫說還沒有查明真相,就算我是那個孩子,可他已經死了,我隻是楊淩!”
“若你真的是那個孩子,你身上背負的,可不僅僅是子虛山莊的仇!師父的仇!還有你母親的仇!”
“這不消你說。”楊淩冷冷看著唐木喬,“真相,我自己會查,仇,我自己會報。唐木喬,你既然已經不是施橋,那就離我遠一點!”
已經死了那麼多的人,唐木喬是僅存下來的那一個,終歸是自己的師兄,他隻想他遠離是非。
“你自己報?你怎麼報?如果你真的是那個孩子,你覺得,憑你一己之力就能報得了仇嗎?”
“那也是我一個人的事。”楊淩語氣依然冷厲,“和你無關。唐木喬,離我遠點兒。”
楊淩一轉身,邁步朝外走去。
“站住!”唐木喬也抬高了聲音。
楊淩並沒有站住,開了門,大步走了出去。唐木喬追出去,“我還有話沒有和你說完,楊淩,你又這樣跑掉了!”
楊淩頭也沒有回,隻一縷冷淡的聲音傳了回來:“留著你的精力,好好應付錦衣坊的開業吧,那可是你主子惦記在心上的事業!”
唐木喬追出去,楊淩早已經上馬,消失在夜色裡。他氣得一甩袖,隻餘無奈一歎,“這什麼脾氣!怎麼比小時候還古怪了!”
楊淩催馬在夜色裡狂奔,方向,並非是虎嶺鎮的方向。
他心情亂得很,這個時候,沒有辦法回去麵對曲小白。
雖然在唐木喬麵前極力控製,極力否認,但他心裡不得不麵對一個事實:如果這世上真有那麼一個孩子藏於子虛山莊,那這個孩子,隻能是他楊淩。
若真是這樣……他將來的路,會是怎樣一番艱難的路,可想而知。
容貴妃寵冠後宮,容妃之長兄容梁權傾朝野,位列太傅,容妃之次兄容值乃京畿衛首領,領十萬禁軍兵權,容妃之弟容真鎮守北疆,手握三十萬兵權,是個能征善戰的主兒,餘外,容家派係在朝為官者,不知凡幾。
用一句“權傾朝野”來形容,不為過。
現在他才明白為什麼唐木喬反對他和曲小白在一起。這樣看來,確實是會害了曲小白。
誠然,他想的是會害了曲小白,他的那位二師兄想的卻是曲小白會拖了他的後腿。
楊淩在野地裡奔馳了許久,隻記得初時出南平之時,是往東走,現在是什麼方向,卻是不知,待醒過神來的時候,已經是夜深。天陰得厲害,伸手不見五指,已經有零星雨點落下。
楊淩勒住馬韁繩,雖瞧不清四周,但能聞到草木腐土的氣息。算算馬的腳程,此時大約已經離開南平縣兩百裡地。
南平東南方向,確有一片原野,灌木叢生,凶獸出沒,隻有一條通向狄夷的小路,尋常鮮有人至。看來,眼下置身的,應該就是這條路了。
一滴碩大雨點落在手上,緊接著,雷電交加,周圍劈裡啪啦的聲音響起,大雨已至。
借著閃電的一瞬之光,可見茫茫荒野,杳無邊際。茫茫荒野無可避雨之處,楊淩掣馬,剛要催馬往來路上奔,卻驀地裡聞到一股血腥氣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