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有辦法讓她回來。但我會儘我所能,護著她。”
曲溫廷聽見聲音,急忙上樓,看見眼前景象時,楊淩說出口的,隻有這一句。
他想,他不該騙他們。
他不能自私地霸占著他們的女兒,還要讓他們承受著痛苦。讓他們知道她是安全的,是有人守護有人愛的,哪怕是見不著,也能安心些。
誠然,這也多少能減輕一下他的負罪感。
終究他也隻是凡人,而不是聖人,他也會有自私的時候,他也會有負擔不起的罪責,他也不能免俗。
曲太太當即哭成了淚人。那般優雅的女子,歪倒在門框上,蜷縮成一團,哀絕的模樣再無半分優雅可言。
曲溫廷到底一代驕子,雖也是悲愴一歎,吐露出幾句來自一個老父親的肺腑:“謝謝你照顧她,以後,她就拜托你了,願我女與你,一生喜樂安康,再無憂怖。”但他要被還是挺直的,轉身去攙扶了妻子,勸慰道:“好歹,我們可以養她到終老。”
他說的她,自然是床上那個眼神空洞的白發美人。
雖然是在夢境裡,可這樣的話未免太紮人心。
楊淩眼前一片昏茫。這樣的夢境,他實在不想再繼續了。
他在昏茫裡一點一點墜落,感覺要墜入無底的深淵裡。可他睜不開眼睛,隻能任由身體無根無憑地飄蕩在虛無裡。
南平縣元嘉巷孟府,曲小白從昏迷中醒來之後,辛青君便同她說了心中的擔憂,本意是想讓她找個安全的地方想躲一躲,曲小白瞧著昏迷不醒的楊淩,堅定地搖搖頭:“天下之大,莫非王土,我躲到哪裡,也還是逃不過呂筱筱的眼線。況且,我與楊淩,不想活得像隻老鼠一樣,東躲西藏。”
辛青君憂心不減:“現在主母身體還沒有複原,主上又傷重成這樣,我隻怕,如果呂筱筱找來……”
曲小白深吸了一口氣,道:“我已經沒事了。呂筱筱來了也沒關係,逃也逃不過,那就隻好看看誰的手段比較硬了。”
才不過說了幾句話,她嗓子就冒火一樣疼,眉心緊緊蹙了起來。
辛青君無奈地低下了頭。
雖然他覺得小主母的確是很有能耐,但和呂筱筱比起來……現如今又是落至這般境地,怎麼可能鬥得過呂筱筱?但他也不會長他人誌氣滅自己威風,自能是早早去安排人手,做些防禦措施。
曲小白看他低頭不說話,心裡明白他的想法,也不強求,隻道:“楊淩現在的身體應該不適合挪動,青君,你去問問那個小不點兒,楊淩的身體什麼時候可以挪動,到時,我們搬到虎嶺鎮我們家去。還是家裡養傷比較方便。”
辛青君想不通去虎嶺鎮和呆在這裡有什麼區彆,但他後知後覺地意識到,她說,“虎嶺鎮我們家”,意思就是,她和主上楊淩,家在虎嶺鎮?
說來慚愧,他們雖然身為楊淩的人,卻從不知他家鄉何處,明裡不敢問,暗裡也不敢查,因為,這是老莊主的死命令。
但是,這個時候回家去,豈不是把老底兒都亮給呂筱筱了?辛青君猛然抬起頭,不能理解地看著曲小白。
曲小白雖然隻是一時氣血攻心以致昏厥,但身體著實是受了很大的打擊,此時的她臉色蒼白,還有些晦暗,辛青君瞧著,不忍再說出質疑的話來。
曲小白嘴角挑出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道:“青君,離開南平出門做生意之前,我們在虎嶺鎮楊樹屯村蓋了個房子,現在,應該已經快完工了,改天楊淩醒過來了,你就過去幫我們看看,房子是否已經完工,我們回家去住。”
既然已經是在羅網之中,又何必再掙紮呢?先回小山村安頓了,做一段時間的小老百姓,快活地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為迎接以後會到來的狂風暴雨做好準備。
董朗每個一兩個時辰就會過來看看楊淩的狀況,然後就再去盯著煎藥,每看一次,給出的結論仍舊是命還在,但不知什麼時候能醒過來。
曲小白不吝嗇紮一紮董朗的肺管子:“還小神醫呢,如果連你主上都治不好,你這神醫的名頭,趕緊摘了喂王八。”
她以前隻偶爾聽青君說起一兩次小神醫董朗,知道他在子虛莊裡是個挺讓人服氣的人物,她一直以為,就算不是個四五十歲的老頭兒,怎麼也得是個和青君差不多年紀的,但沒想到,卻是個和自己年紀差不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