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刻也不能等,開門直奔東廂,叩響了東廂的門。
應門的是雲不閒。
幽微月色下,曲小白整個人沐在幽光裡,瞧著竟不那麼真切,雲不閒怔了一瞬,才恍然回神,“小主母?這麼晚了,是主上有什麼事嗎?”
他看她不像是有事的樣子,那就隻能是小主子楊淩了。
“沒事。你把董朗叫起來,我找他有事。”
雲不閒忙回屋,把睡得酣沉的董朗叫了起來。
“什麼事?”董朗迷迷糊糊的。
“你快些去看看,小主母像是有什麼重要的事情,在門外等著你呢。”
“這麼晚了,睡得正香呢……”董朗一個激靈,瞬間清醒,爬起來拿過床頭衣架上的衣裳,邊慌亂地往身上套,邊問:“出了什麼事?”
雲不閒搖搖頭,“不知道。你去問問她便知。”
董朗穿好了衣裳,把腰間絲絛打了個結,急急忙忙往外走。
初冬深夜,清冷幽靜,他一出門便被凍得一個激靈,徹底清醒了。曲小白已經回了屋,他趕忙奔正房屋。
房門半敞,顯然是給他留的門,他直接進去,把門關了,防止冷氣侵入。進門就看見曲小白和楊淩相對而坐,都沒有睡。
“怎麼回事?”
曲小白把一隻繡凳踢給他,開門見山:“坐。我想今晚就給楊淩施行催眠術,看看能不能引導他想起一些東西。”
董朗微微蹙眉:“怎麼忽然就要施催眠術?我怕我掌握的不好。”
“試試吧。總要邁出第一步,現在這種情況,對咱們是個煎熬,對楊淩又何嘗不是?”她握住了楊淩的手,柔聲道:“咱們試試,你配合一下,好不好?如果覺得身體不適,就喊一下,我們就會立刻停下來。”
她決心已定,不容悔改,而楊淩也是心意很堅決,點點頭:“知道了。可以開始了。”
曲小白先前就已經給董朗看過一些心理醫生給病人施術的視頻,董朗也算是學了個皮毛了,至於能不能第一次就成功,其實曲小白也沒有抱太大的希望。
事情總要一步一步來,她急也不急,反正有一輩子的時間和楊淩在一起呢。
她把楊淩隨身佩戴的一枚玉佩拿了出來,遞給董朗。董朗接了玉佩,凝了一眼,深吸一口氣,“那我開始了。”
董朗將玉佩提了起來,垂在楊淩的麵前,“主上聽我的話,照著我說的去做。”
玉佩在楊淩的眼前晃晃悠悠,董朗的聲音輕緩淺淡,“主上看著我手中的這枚玉佩,對,就是這樣看著,不要動,現在,想象一下,在你麵前的是一片田野,你在田間的小路上走著,月色清幽,周圍有水聲,有蟲鳴……”
這是曲小白跟他講述過的場景,那個時候,他們生活在河邊土屋裡,見到的最多的景致就是這樣的,楊淩說過,那是他生命中最溫暖的開始,日子雖然過得清苦,卻每天都是充滿著陽光。
兩個人研究過,這個場景對楊淩來說,應該是最好的治療開端。
楊淩的腦子裡起初浮現的的確是董朗說的那樣一副幽靜畫麵,但不知怎的,一盞茶工夫之後,畫麵急轉直下,不知怎的,就被篡改成了另外的樣子。
漫無邊際的荒山野嶺之中,沒有路,沒有月色,隻有一望無際的黑暗,還有隱隱彌漫的血腥氣味。
不滿三歲的孩子在曠野之中哭得撕心裂肺,但還是倔強地站著,而他的手裡,握著一把明晃晃的匕首。
不知為什麼,楊淩很篤定,這個孩子,就是小時候的自己。
前麵的不遠處,一雙幽綠的眼睛虎視眈眈與孩童對峙,雖然在嚎啕,但他知道那是什麼。
狼。
他隨大哥楊吉利上山的時候見過,十分凶悍,像他這麼大的孩子,還不夠它一頓飽餐的。
他想要逃,狼隨時都會撲上來撕咬他,可是兩條腿像是風中的棉絮似的抖個不停,莫說是逃,動都動不了。
“上去,殺了它!否則就是它吃了你!”
黑暗之中有一道冷厲的聲音響起,他不知道那是誰,但知道那是給他匕首的人。
要麼他死,要麼狼死。三歲的他就要麵對這樣的生死抉擇,他甚至不知道這意味著什麼,連求生欲是什麼都不知道,唯一知道的是,他那麼小,殺不死這頭狼。
“我害怕。”他顫抖著說。
“害怕有用嗎?害怕它就不會吃了你嗎?你看看它那雙綠油油的眼睛,想想它尖尖的獠牙,撕開你肚皮的模樣……”
他哭得更大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