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段路走得還算順利,到了山前,換了一抬雙人抬的肩輿,阿五不放心旁人,親自和另一個孔武有力的護衛一前一後抬起了肩輿。
今夜依舊是個陰沉的天,白天裡還下了幾滴雨星,空氣裡都透著潮濕,天上無星無月,伸手不見五指。董朗和雲不閒手中各提了一隻燈籠,護在曲小白兩側,前麵還有兩個護衛在打著燈籠,燈籠的光也隻能照亮腳下七尺之距。
山路是新辟出來的一條新路,很窄的一條羊腸小道,隱在春日剛吐出嫩芽的灌木叢裡。白日裡還好,現下這個時候,夜黑路滑,還需要抬著一個快要生的孕婦,一行人隻能慢慢摸索著往前走,抬肩輿的阿五和護衛更是每一步都小心翼翼。
阿五提前安排好了人在山那側接應,接應的人早早就到了,還順著小道上到了山頂,清理了小道上的雜亂樹木和石頭。
下山的這一段走得更是艱辛,整整走了一個半時辰,才安全到了山下。
在山下依舊換乘了改裝過的馬車,影衛們紛紛隱入暗處護衛著馬車,阿五趕車,身邊留了兩個明衛,董朗和雲不閒坐了另一輛馬車,一行兩輛馬車朝東疏郡的方向緩緩駛去。
翻山耽誤的時間太久,算算時辰,已經是醜時末刻了,眼看就要天亮,天卻在這個時候下起了小雨。
雨點兒打在蒙了油氈的車頂上,淅淅瀝瀝的,像是敲擊在人心裡一般,讓人忐忑不安。珞珞把被子拉了拉,攏在曲小白的腹部,柔聲道:“天冷,蓋著點兒。”
馬車裡掛了一盞燈籠,光線很亮,車裡擺了一張小桌子,曲小白拿出了水筆在冊子上謄寫
東西,珞珞有心要勸她睡會兒,情知她也不會聽,索性就不再費唇舌,靜靜.坐在她旁邊,給她捶腿。
阿五的馬車趕得很慢。按照先前選定的路線,是要繞過縣城,從一條小路上去東疏郡。
因為下雨,本就崎嶇的小路就更難行了。
阿五憂心忡忡,這樣的天氣,這樣的道路,車裡坐著的人又是和將近生產的孕婦,就算他小心了又小心,也不能保證完全安全。
阿五把馬車的速度降到了最低,蝸牛一般在泥.濘裡掙紮前行。
照這個速度,一天也到不了東疏郡。曲小白沒有催促阿五,她現在不著急到達東疏郡,隻要安全到達東疏郡,就夠了。
曲小白寫了一個多時辰的手劄,在天微微亮起來的時候,終於熬不住困倦,閉眼睡了過去。
馬車在泥濘中緩慢前行。
因為選的是一條偏僻小道,又是下雨天,人跡就更是稀少了,深夜出來的一行人就這樣不知不覺地朝著東疏郡行進著。
曲小白一直到中午才醒過來,阿五在一個偏遠的鎮子上唯一的一家小館子裡借了廚房,用自己帶的食材做了一頓簡單的午飯,董朗和老雲下車,給曲小白煮了一鍋補充元氣的藥膳。
曲小白睡得迷迷糊糊,珞珞伺候她吃了一小碗藥膳,吃完了暖熱的藥膳之後,曲小白徹底清醒過來。
連同護衛影衛在內的所有人,匆忙吃過了午飯,很快就又上路。
曲小白又命珞珞把桌子給搬出來,把之前沒寫完的冊子也找了出來,珞珞終於忍不住,急得連腔調都陡然抬高:“夫人,您這到底是有什麼重要的東西必須現在寫才行?歇一歇,等您身體好一些了再寫不行嗎?”
曲小白沒搭理她,自己拿起了墨塊開始研墨,“我沒事,寫點東西而已,又不是去乾什麼體力活兒。你要是真心疼我,就給我磨墨,要是懶怠動,就在邊兒上靠一靠,休息一會兒。”
珞珞氣歸氣,卻終究奈何不得他,沒好氣地從她手中奪過了墨塊硯台,妥協了:“我來吧。”
上午雨勢雖然不大,但一刻也沒有停過,到下午,雨勢竟忽然大了起來,車頂淅淅瀝瀝的聲音變成了劈劈啪.啪,馬車行駛就更加困難了。曲小白囑了阿五一句:“不必急,安全第一,咱們也不急著立刻就到東疏郡。”
一下午走走停停,在夜色來臨前,一行人不得不投宿客棧。好在停車的鎮子上有一家客棧是子虛莊的產業,阿五還在這個客棧裡放了暗樁,他手底下有些消息往來,是要經過這個鎮子的。
自己的地盤上,行事倒也方便。
珞珞一手撐傘,一手攙扶著曲小白往客棧裡走,董朗從後麵趕上來,顧不得男女之禮,攙扶住了曲小白另一邊手臂,“路滑,你小心些。”
“沒事。”曲小白打量眼前的客棧,暮色迷蒙,雨勢又大,視線所及之處也隻能瞧個大概。是一家規模還不算小的客棧,二層小樓的四合院,灰瓦紅牆,牆色在雨幕的衝刷下顏色嬌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