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溫潤如玉,態度平靜，卻並沒有旁人提起光明神時的那般尊敬，隻是語調極為平淡。
教皇輕輕歎了口氣,難得卻沒說些什麼，有些複雜地看了穆西亞一眼。
“教皇大人,您不必擔憂,我不過有些驚訝。”穆西亞斂著淡金色的眸，溫聲開口解釋。
“穆西亞,不得不說，你的情緒掩飾已經足夠出師,完美得無可挑剔。”教皇微微搖頭,眼角皺紋慈祥,“但我是看著你長大的，想要瞞過我，還是差了一點。”
穆西亞意外抬頭：“教皇大人？”
“你知道嗎？當你說起那位少女的時候,雖然看似平靜,但眉眼卻是舒展的,且眼底蕩漾著極其淺淡的柔意。”教皇和藹地笑。
穆西亞眼神稍動，正要再開口，教皇卻擺手阻止他,繼續道：
“其實我很開心能看到你這樣的變化，那個遙遠得仿若在天邊的穆西亞,好似一下子就活了過來，成了真真切切可以觸碰的存在，多了許多溫柔的情感。”
教皇的聲音中充滿了祥和與感慨，滿是複雜和欣慰。
雖然說作為光明神殿的教皇，自然需要儘力舍棄一切不必要的情感,做到真正的公平公正。
但穆西亞，實在是太過完美了，完美得像是一個照著繼承人模板製造成的雕像，表麵溫和，實則冰冷疏離，與整個世界都隔了一層，孤獨至極。
但如今，冰雪乍消，那些溫柔好似才真正地融入了骨子裡，猶似秋水漣漣。
“她是一個極容易讓人喜歡上的人……”穆西亞沉默了一會，提起心動的少女，仿佛連空氣都暈染上了甘甜的氣息。
“我想也一定是，否則也不會引得光明神的化身都降臨了。”教皇笑得慈祥，甚至愉悅得開了個小小的玩笑：
“幸好，教皇雖信仰神明，卻無需將一切的身心都奉上。否則，我倒是要擔心，某個春心萌動的青年，是否會決定為愛衝動一次，要美人不要江山了。”
“神明尚且無法做到無情，又憑什麼要求信徒無情至奉獻一切呢？”穆西亞的眉眼染上了點滴冷色。
至高無上的光明神嗎？
當擁有那般強大力量的神明，有了自己的偏愛和私心，還適合這片大陸嗎？
想到撫著少女柔嫩麵頰的那隻手指，想到少女身邊偶爾特殊的能量波動，穆西亞的眼底一片冰涼的暗色。
教皇一愣，第一反應卻是訝然道：“穆西亞，你吃醋了？”
吃的還是光明神的醋？
穆西亞：“……”
“好吧，我知道你的意思。”教皇也收了神色，鄭重道：“但穆西亞，你需要明白，神明遠比你想象的，要厲害得多。”
青年清雋的眉微動，淡金色的長發像是蘊著似水的月光：“但曾經不是有諸多神明，都因為不知名的原因而隕落了嗎？”
數千年以前才是神明真正鼎盛的時代，諸神共存，信仰達到了巔峰。那時大陸的生靈們，依賴神明賜予食物和資源，賜予一切超凡的能量。
直到轉折出現。
因為不知名的原因，一個又一個神明在大陸銷聲匿跡，信仰者們再也無法聯係神明，於是被迫自己成長，經曆了黑暗，迎來了嶄新的時代。
隻剩下唯一的光明神。
不過，既然那麼多神明都已經隕落了，再多一個光明神，自然也不多，不是嗎？
“不，事實並非那樣。”教皇神色嚴肅，看出穆西亞麵上的冷色，他長歎一聲，終究還是道出了神殿最高等級的秘密。
“這本是教皇才可翻閱的記載，但你本就是內定下任教皇，提前告訴你也未嘗不可。”
穆西亞抬眸：“光明神殿中隻有教皇才知曉的的秘密？”
“是的。大陸上的所有生靈都以為，那些銷聲匿跡的神明，是因為不知名的原因而隕落了，但事實並非如此。”
教皇的麵上現出追思之色，想起了自己初次得知該隱秘時的難以置信。
他一字一句緩聲道：“那些神明，並非隕落，而是進入了沉眠，自願隔離了外界的一切，陷入了無止境的沉眠之中。而這一切，都是因為一個少女，一個美到諸多神明皆傾心的少女……”
在教皇的緩緩講述中，穆西亞的眼前仿佛快速地劃過了無數畫麵，那個鐘靈毓秀的少女，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眸光瀲灩。
而她身後，無數至高無上的神明為之屈膝，心甘情願舍棄堅硬的盔甲，流露出最柔軟的內裡。
祂們放棄自己的一切，隻為能得到少女的片刻停留與在意，隻為少女眼中，能短暫地出現自己的身影。
穆西亞下意識抵上了胸口，似乎能感受到些許陌生卻又熟悉的酸澀。
“……但無論神明用儘了什麼方法，也無法延長少女的壽命，最終，少女離開之後，無數神明像是心有靈犀一般，都舉行了一場盛大的婚禮，讓自己成為了最珍貴，也最駭人聽聞的陪葬。”
無論翻閱過多少次，教皇每每想到這裡，都忍不住感慨歎然。
聽來匪夷所思，卻是真實發生在神明們身上的過去。
該是怎樣的少女，才能以一己之力，引得無數神明傾心至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