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弦在唯心宮待得很愜意, 其實隻要他想, 天底下還真沒哪兒能讓他待得不舒坦。
顧見深當真是過上了神仙般的日子:在自己熟悉的地方, 視線可及之處,抬手便可以碰到心愛之人, 有什麼比這個更讓人快活的?
更重要的是,他的心愛之人也心愛著他, 兩人待在一起,濃情蜜意得讓整個唯心宮都散發著滋滋甜味。
最近出入宮殿的大臣們紛紛表示牙疼, 嗓子眼麻——生生給齁的。
之前走火入魔的亂鷹已經無事, 他出入唯心宮時,沈清弦有留意看過, 沒在他身邊瞧到自己那混蛋小徒弟。
他對這亂鷹挺有興趣的,逮著機會接近了一下。
這孩子倒是極守規矩的,因知道他身份特殊, 所以目不斜視, 說話也客氣有禮,沒有丁點兒逾矩。
沈清弦又暗中觀察了一下,覺得亂鷹的性子正是沐熏往日裡最厭煩的那種“刻板無趣”, 按理說沐熏都不會靠近他,怎地還牽扯這般深?
他心中一動,神識散出去,本沒以為能捕捉到自家徒弟的蹤跡, 結果竟然找到了。
略微一探,沈清弦心猛地一揪, 這小子到底是怎麼回事!
他豁然起身,顧見深剛好回來,看到他這般神態,當即問道:“怎麼了?”
沈清弦道:“我出去下。”
顧見深說道:“需要我幫忙嗎?”
沈清弦怕他擔心,便交代道:“我那小徒弟不知怎麼搞的竟靈田儘毀,重傷垂危,我去看看。”
“靈田儘毀?”顧見深凝神道,“輕染聖人已然成聖,又怎的……”
沈清弦道:“我也不太清楚。”
他頓了下又道:“前陣子亂鷹走火入魔時我便發現他靈田有些問題,但沒想到如今竟惡化成這樣子。”
顧見深道:“我同一起去吧。”
沈清弦搖搖頭道:“我自己去就行,他打小性子傲,容不得人見他狼狽。”
顧見深握住他手道:“莫要擔心,有事叫我。”
沈清弦心裡暖暖的,說道:“能有什麼事?他便是把自己作死了,我也能讓他好生活過來。”
顧見深想想他的本事,笑道:“也對。”
沈清弦這便離開了。
他找到沐熏時發現這家夥還有力氣布陣,外頭迷陣重重,尋常人還真是闖不進來。
這自然攔不住沈清弦,他抬手點了點便看到了原貌。
這兒是一處廢墟,斷壁殘垣上滿是霜雪,冷風呼嘯而至,薄雪被掀起,暴露了一地狼藉。
沈清弦眉心緊擰著,走到倚靠在一 根圓柱上的沐熏跟前。
他這小徒弟生得很是惹眼,一雙桃花眼,涼薄冷唇,不笑時桀驁,一笑又很是多情。
天生一副遊蕩人間的薄情模樣,偏生如今把自己弄成這副模樣。
他似是察覺到有人來了,陡然睜開眸子,全身戒備。
沈清弦冷笑了一聲。
抬眸看到熟悉的容貌,沐熏身體猛地一僵,但很快他垂下眼簾,斂去了眼底的不安。
臭小子,沈清弦真想給他一腳。
“怎麼回事?”他問他。
沐熏一聲不吭。
沈清弦道:“活膩了?”傷成這樣,也虧他成聖了,要不早不知死多少次了。
沐熏什麼都不說,也不看他,就靠在那兒,仿佛和周圍的霜雪融為一體。
沈清弦抬手,一縷青綠色光芒在掌心升起,他欲給他療傷,沐熏終於開口了:“師父……”
沈清弦以為他終於要正經說話了,誰知這家夥竟來了句,“您彆管我了。”
什麼叫不管他了?真的活夠了?
沈清弦眸色冷了下來:“你想死就死利索點兒,彆讓我看到!”
沐熏緊鎖著眉,往日裡最是孤傲不馴的性子如今竟滿是頹唐,隻聽他低聲道:“……是弟子不孝。”
沈清弦將手中的光球扔向他。
本來可以輕鬆點兒給他療傷,但看他這模樣他就來氣,也就沒什麼溫柔可言了。
他既有本事把自己的靈田糟蹋成這樣,想來也是不怕痛的。
可其實怎麼可能會不怕痛?靈田牽動了修士渾身經脈,傷到一分一毫都是劇痛,成了沐熏這樣子,想必已是痛極了。
沈清弦動作上很是粗暴,但其實還是心疼他。
見他死咬著下唇,打死不吭聲的模樣,他又心軟了,動作放輕,聲音也沒那般冷冰冰了:“我雖不知你經曆了什麼,但我也算你半個父母,你這樣糟蹋自己,可有想過我的心情?”
沐熏空寂的眸子慢慢有了些光澤,他頓了下,聲音裡滿是歉意:“對不起。”
“跟我道什麼歉?”沈清弦又氣又惱,實在弄不清這混蛋在想什麼。
沐熏沒再出聲,沈清弦也開始凝神給他療傷。
沐熏這次是真的作死,往死裡作那種,若非他有沈清弦這個師父,真是要死得透透的了。
可即便是沈清弦,給他療傷也費了極大的心神。
沐熏這成聖的靈田不比尋常人,沈清弦救他一人付出的力氣不比當年的半座城池來得輕鬆。
足足七天後,沐熏已無大礙。
沈清弦額間略有薄汗,見這家夥睡下了,倒也寬心許多。
看這情況,他至少得昏迷上數月。
在這寒風冷冽的地方不宜修養,將他就這樣送回萬秀山他也不太放心,索性……沈清弦就帶他回唯心宮了。
顧見深自是將其好生安頓下來……嗯,沈清弦的徒弟就是他的徒弟,以前還挺討厭沐熏的,如今瞧著倒也沒那麼惹人嫌。
顧見深問道:“他這是怎麼了?”
沈清弦道:“誰知道?老大不小了,因為點兒事就鬨死鬨活,真是出息了。”
顧見深道:“估計不是什麼小事,等他醒了你還是要好生寬慰他一番。”
沈清弦搖頭道:“這小子嘴巴像個河蚌,彆說寬慰他,怕是要把寬慰他的人給氣個半死。”
顧見深隻能安慰他:“你也彆想太多,不會有事的。”
沈清弦其實很擔心。他隻是嘴硬,說到底他就這三個徒弟,雖然自從他們成聖後就一個個疏遠了他,可教養了這麼多年,著實費了心血,要說不在意那是假的。
沈清弦輕歎口氣道:“我想再多也沒用,又不是小孩子,管也管不了。”
顧見深笑了下。
沈清弦看他:“笑什麼。”
顧見深握著他手道:“咱們像不像憂心孩子前程的老夫老妻?”
沈清弦瞪他一眼,顧見深本以為他是惱他胡言亂語,誰知沈清弦經道:“什麼叫老夫老妻?明明是老夫老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