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想著,沈清弦便覺慚愧,他帶沐熏回了萬秀山,放在了桃花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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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p; 沈清弦找來茶水,正要衝泡,沐熏便道:“徒兒來吧。”
沈清弦道:“坐著。”
沐熏頓了下,垂眸坐在竹椅上,神態懨懨的。
沈清弦泡好茶,推給他一杯。
沐熏道:“多謝師父。”
接過茶杯,他卻沒喝,沈清弦自己輕啜一口道:“去和顧見深在一起了。”
冷不丁冒出這句話,沐熏猛地抬頭,一副什麼都沒聽見的模樣。
身為萬萬歲的師父,向小徒弟交代感情問題實在怪尷尬的,沈清弦清清嗓子道:“……總之……我和他兩情相悅,打算一起飛升了。”
沐熏直到手中的靈茶涼透了才慢慢回過神來:“師父你……”
沈清弦都喝了半壺茶了,反正已經開口了,他繼續道:“我也沒必要騙你,我和他早些年就認識,後來因為一些事分開,如今說通便……便在一起了。”
沐熏徹底呆了,他腦袋裡狂風暴雨呼嘯來呼嘯去,完全靜不下來。
他雖覺得師父和那心域魔尊有些古怪,但也沒想到……沒想到……
他張張嘴,憋出一句話:“您的封心訣……”他知道的,沈清弦修的封心訣要封心滅欲 。
沈清弦道:“成聖後就無所謂了,再說我都大乘了,沒妨礙。”
沐熏默了默,好半晌他又蹦出一句:“您說您和那魔……”
沈清弦瞪他一眼,沐熏趕緊改口道,“您同那心域帝尊早就認識?是萬法宗時候的事嗎?”
沈清弦道:“對,仔細算來,我倆還是青梅竹馬。”
聽到師父聲音藏不住的甜意,沐熏聖人怔了怔,緊接著他又忍不住說道:“可是他後來……”屠戮了上德峰,造下天大的罪孽,這些如今的修士都不知曉了,他卻是知道的。
沈清弦輕歎口氣道:“這裡麵有些緣由,我已同他說開。”
沐熏頓了下,便沒再問了……
當年他還沒出生,聽得隻是事後人言,無法判斷真偽,也就不該胡亂評斷。師父既心中有數,他就沒必要再問了。
交代了自己的事,沈清弦又問他:“那麼,你和亂鷹是怎麼回事?”
所謂敞開心扉的交談,是要禮尚往來的。
沈清弦都把這樣“天大的秘密”告訴他了,沐熏也該同他說說了。
沐熏對此事明顯是極其排斥的,但他好歹是開口說了:“我大乘期遇的是情劫,二師兄幫我算了一卦,說是我年少時結了一段緣,要結了才能走過大乘。”
成聖後便是大乘期,這一檻卻不是那麼好過的,沐熏遇到的是情劫,其實真不算難。
赤陽子善於卜卦,又給他算出了緣由,那麼隻要解了這個心結便一帆風順了。
可顯然,沐熏卡在了這裡。
沐熏細細同沈清弦說了這個劫。
他不是人類,乃是星海中的一隻紫水妖。
他年少未化形時飄蕩到了星海邊緣遊玩,無意中救下了一頭銀狼。
那銀狼是心域的,昏死在紅豔的妄燼中,特彆惹眼。
沐熏生在星海,是進不到妄燼中的,但他瞧著這銀狼便心生喜歡,費儘心思地照顧他。
紫水妖沒人形,隻是薄薄的一縷紫水,他繞著銀狼,用自己微薄的靈力治療著他。
奇跡般的,本該死透的銀狼醒了,一雙黑眸看到了讓他心臟凝滯的這一幕。
紫水妖陪了他很久,竟也變化成狼的模樣,同他四目相對。
兩人隔著妄燼星海看著彼此,隻覺滿心歡喜。
銀狼恢複了,不能在妄燼中久留,便道:“救命之恩,無以為報。”
紫水妖喜歡他這模樣,便道:“那就以身相許!”
一句玩笑話,卻成了沐熏大乘期不得不邁過去的劫。
後來沐熏被沈清弦收養,化成人形後去找過銀狼,但卻沒有消息。
那時候天道和心域戰亂紛紛,沐熏身為沈清弦的徒弟,肩負重任,他率領著浸月宗常年征戰,早已是心域的頭號大敵。
幾千年過下來,年少時的這點兒小姻緣早已拋之腦後,不在意了。
隻是沒想到在突破大乘的關卡上,他竟然不得不去尋這銀狼。
聽到這裡沈清弦很好奇:“亂鷹是那頭銀狼?”一頭狼叫什麼鷹?瞎起名字。
——給亂鷹起名字的顧見深打了個噴嚏。
沐熏聽到這名字,心中便覺難受,他道:“是。”
沈清弦又問:“那你倆……”
沐熏交代道:“我得知他竟是心域十二將,便變幻形態去接近他,這事總得來說是他欠我的,他許下諾言,沒能實現,才成了我的劫。”
沈清弦心道:你若真不在意,又怎會成劫?若非你惦記著人家的以身相許,又哪會成了心魔。
當然這些話他不會說話,說了沐熏肯定要惱羞成怒,沈清弦便問他:“那你們又為何鬨到這番境地?”
他一問,沐熏的眸中便現出濃重的殺意:“心域魔修皆是狼心狗肺!”這話其實也不算罵人,畢竟亂鷹還真是頭狼……
沐熏也意識到自己這形容詞不妥當,便又說道:“雖是我主動招惹他,但當年的情分他不該還我嗎?我不過是想同他度個情劫,不過是……”他說著卻說不下去了。
沈清弦追問他:“他負了你?”
沐熏麵色瞬間蒼白,手指攥緊衣裳,聲音也咬牙切齒:“他利用我,他……他屠了擎天六城!”
沈清弦猛地眯起眼睛。
沐熏似乎難堪到了極點,他側著頭,薄唇不受控製的輕顫著,滿是懊悔道:“對不起,師父……”
擎天六城的事,沈清弦知道。
這六城是浸月宗的屬城,是沐熏的庇護之地。
約莫幾百年前,這六城被毀於一旦,是沈清弦用了禁術讓數百萬尚未遊離的生靈複活。
沈清弦問他:“你說是亂鷹做的?”
沐熏已經跪在他麵前:“是徒兒把他帶到了浸月宗!”他鬼迷心竅,他信了他,他以為他還是那頭單純的銀狼,結果卻是真正的引狼入室!
沈清弦緊擰著眉,覺得此事有些蹊蹺。
當年的擎天六城,固然死傷無數,但不似人為,更像天災。
否則沈清弦也不會不追究緣由。
沈清弦看看沐熏,歎口氣道:“然後你就再入心域,想和亂鷹同歸於儘?”
沐熏沒出聲,算是默認了。
那時候亂鷹走火入魔,沐熏靈田儘毀,真是兩敗俱傷。
沈清弦在他額間點了下道:“去休息吧,這事彆想了。”
沐熏猛地抬頭。
沈清弦道:“擎天六城並無一人身隕。”
沐熏咬牙道:“那是師父……”
沈清弦搖頭道:“這是命數。”
沐熏張張嘴還欲說些什麼,沈清弦擺擺手道:“你好生留在萬秀山上,當年的事我幫你查查。”
完全沒有查的必要,是他親眼所見,有什麼好查的!
隻是這話沐熏說不出口,他咬著下唇,行禮道:“徒兒不孝,惹師父費心了。”
沈清弦又在他額間彈了下:“你好生修養,便是孝順了。”
一句話把沐熏說得眼眶通紅,不過他向來愛麵子,是打死不肯暴露出來的。
沈清弦心裡惦記著事,也沒同他多說。
沐熏正要離開,卻又忽地停下,他猶豫了下,還是說道:“師父,還請留心那心域帝尊。”
沈清弦看向他道:“顧見深不會背叛我。”
沐熏道:“我當時也是這般想的,可結果呢?”
沈清弦道:“不可能的,我很了解他。”
沐熏垂眸,點明了一件事:“九淵帝尊以血入聖,還請師父想一下當年的蘭弗國是何等的血流成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