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輕描淡寫的語氣,如此簡簡單單的一句話,略過的卻是千瘡百孔。
若非執念極深,又怎會作成這樣一幅畫。作成了卻成了更深的執念。
最後隻能從外部打破,毀了畫,毀了顧見深一腔未名的執念,才終究走向了新的境界。
顧見深化作人形將身邊的小白玉簡捧在手心:“所以不想你來心域。”
沈清弦也化作人形,依偎在他身邊:“你就打算瞞我一輩子?”
顧見深道:“也沒故意瞞著,隻是沒什麼提及的必要。”
“有。”沈清弦拿起他的手吻了下道,“你的一切我都想知道。”
開心的過往,痛苦的過往,放不下的執念,不知名的眷戀,他都應該知道。
顧見深的一切,他都想知道。因為現在的顧見深,不是一個人了。
其實兩人隻是神識,沈清弦吻他的手,顧見深也沒感覺,但是看著這幅畫麵,卻能想象出那份溫暖。
顧見深坦然笑道:“走吧,帶你去看看。”
沈清弦眼睛一亮,顧見深垂首吻吻他道:“不準笑話我。”
沈清弦道:“絕不可能!”
顧見深歎口氣道:“做好心理準備,你要見到你老攻最白癡的時候了。”
他故意用這樣輕鬆的語氣,沈清弦卻沒法跟著輕鬆起來。
這副肖像畫是顧見深放出去的,也是他收回來的。心域的人都說顧見深是嫌這畫繞了眾修士的心,所以才將它帶走毀掉,以便讓大家從中走出,徹底放下。
可事實上他將它帶了回去,掛在寢宮中,一看便是無數年。
不修行、不理政、不管任何事,隻像孤山上的一株鬆柏,遙遙的看著空茫的天邊。
沈清弦忍不住問顧見深:“你這時候在想什麼?”
顧見深道:“能想什麼還好,可怕的是什麼都想不起。”
看著畫中人,看著存在又不存在的沈清弦,顧見深什麼都想不起來,他覺得自己該想起什麼,可是卻一無所有。
這狀態對於心域的修士來說是致命的。因為他在質疑自己的心。
明明什麼都沒有,一片空白,完全陌生;可他的心卻告訴他:有、絢爛、熟悉。
如此相悖,也難怪顧見深的養父會將這幅畫給毀了。再不毀掉,顧見深這半生修為怕是要被蠶食殆儘。
沈清弦如今也很了解心域了,聽到此話,當真是後背一片寒涼。
顧見深擁著他道:“沒事,早就過去了。”
沈清弦卻不敢想顧見深是怎麼走過來的。
他們這漫長的一生,稍微有那麼一步差池,就是徹頭徹尾的悲劇。
更可悲的是,他們至死都不會知道自己錯過了彼此。
沈清弦忍不住重複了顧見深的話:“嗯,早就過去了。”
顧見深不願讓沈清弦看這一段,也是不願他跟著難過。
他已經記不清當時的心情了,大體就是魔怔了,分不清時間空間,也分不清心和思緒,亂成一團、梳理不開,最後無力掙紮,在極深的泥沼中自甘沉淪。
後來畫沒了,他大夢初醒。
記不起沈清弦,記不起曾經的過往——他掌控了心,從而突破到了大乘期。
沈清弦和顧見深在心域呆了許久,直待到沐熏化形,回了趟星海。
紫水妖再回來,自然是見不著銀狼了。
其實他也沒太在意,他回到星海,更多的是掛念自己的珍珠,想著找個好地方安置它們。
不過在他抬頭看向妄燼時,腦中也許記起了那頭銀色的狼和他湛藍如天空般的眸子。
可惜也隻是這麼一瞬,他並未等待,收拾利索後便走了,去到天道,去到萬秀山,跟著師父和師兄們開始屬於輕染聖人的漫長人生。
幾乎在紫水妖徹底離開星海後,亂鷹也回來了。
銀狼族的大仇得報,亂鷹自由了,也敢來找那隻美麗的紫狼了。
可惜讓他以身相許的人卻沒有等在這裡。
也很正常,這麼漫長的時間,誰會停在原地等一個沒有承諾的陌生人?亂鷹沒有失望,隻是很遺憾,他甚至沒能報答他的救命之恩。
之後近千年,每過十年左右亂鷹都會來這兒,看著他們相遇的地方,找一抹熟悉又逐漸模糊的身影。
沈清弦小聲對顧見深說:“亂鷹可真夠癡情的。”
顧見深臭不要臉道:“我教的。”
沈清弦:“……”
兩人再去看看沐熏,同念念不忘的亂鷹不同,紫水妖已經完全把“以身相許”的事給忘得一乾二淨,他皮天皮地,皮得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顧見深打趣道:“這是你教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