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2021.2.19
四天後織田作收到了讀者來信。
並非寄至朝日文庫再由東田編輯轉交給他的信件,而是織田作早晨取報紙時從郵筒內一並取出來的信。
織田作從未將私人信息告知給其他讀者,來信人的身份可想而知,多半是幾日前從他這小心翼翼取得許可的葉藏的兄長。
若換一人,興許會惱怒於葉藏的自來熟,說到底,絕大多數日本人都會將“寫信成為筆友”當成客套話,真收到信件反而會覺得對方給自己添了麻煩。
可織田作跟其他人不一樣,與他說話大可直白。
拆封信件後織田作一目十行地讀完,葉藏的哥哥正如同他想象中的自律精英,他將織田作的讀了個滾瓜爛熟。信件中多是對某某人物性格的討論,以及探尋織田作為什麼會設定某情節。
他有些吹彩虹屁的意思,可哪怕吹也吹得有理有據,此外,修治先生對人物的理解深入到織田作都要瞠目結舌的地步。
沒錯,葉藏的兄長署名修治。
織田作反複將信件咀嚼好幾遍,又拿出一支筆,記下其中對自己有所啟發的部分,稍後展開雪白的紙張,開始給對方回信。
/……首先感謝您對我的喜愛,關於政江這一人物……/
如此一來一往下,織田作竟多了一位忠實且充滿思辨力的筆友,開頭幾次二人似未混熟,隻就書中內容進行交流,對各自生活避而不談,直到三月,兩人進行第六次通信時,織田作終於寫了一則生活中的煩惱事。
/家裡的孩子即將填公立大學誌願,可我對關東關西的各大高校毫無了解,完全幫不上忙。/
這隻是一件小事,連織田作都不知自己為什麼要寫在信上,他事後回想,隻覺得修治似乎是某大企業的高層,妥妥的精英人士,在他印象中,現代想要在企業做至管理層,總需要高等學府的畢業證,再加上身為弟弟的葉藏學識淵博,一副受到良好教育的模樣。
他偶爾會想,那位修治先生是畢業於東大還是京大還是私立的慶應?
華族的話,慶大的可能性更高吧?
織田作寫這句話時,隻將其作閒筆,並沒想會得到對方的回應,哪裡知道下次再通信時卻見對方事無巨細地詢問:
/沒想到織田老師的孩子已經這麼大了,報考高校的話,目前偏差值如何,有什麼心儀的專業嗎?希望在哪裡讀書,未來就業……/
看這一連串的問題,織田作幾乎要肅然起敬了,他自認不算很負責的家長,孩子們的成績一律沒管過,無論是去上短期大學的幸太,還是跳級進入私立的咲樂,他們的成績都與織田作無關,他忙起來甚至無法陪孩子參加多種多樣的校園活動。
此次問“修治”,還是因為由美臨近畢業,壓力巨大,竟然病急亂投醫來詢問織田作該怎麼辦,後者回道:“我也不知道啊,以前沒有上過大學,誌願隻能交給你自己了。”
由美當時歎了口氣,還握拳敲了一下自己的腦袋,織田作後來也想,如果自己能給她一點幫助就好了,因此才會將煩惱寫在信中。
現在看見修治的回信,隻認為對方專業得不行,織田作想一會兒乾脆讓由美看看修治的這段話吧。
哪裡想到對方竟然如此體貼,等讀完信時,織田作發現了綴在末尾的一串數字,是修治的電話號碼。
/這麼說略有些唐突,織田老師也不想與我進行線下見麵對吧,可對畢業生填報誌願,我還算有些心得,若有什麼問題,請直接打電話。/
織田作:真是個貼心的人。
修治都做到這一步了,織田作便推開門問由美道:“由美,填報誌願的事情決定了嗎?”
由美正在書桌前頭懸梁錐刺股,以應對入學考試,聽見織田作的話,秀麗的臉龐皺成一團道:“還沒有。”
織田作將修治的話說給她聽,由美立刻就精神了,對織田作道:“我可以跟他聊聊嗎?”
織田作:“當然可以。”
……
葉藏跟首領宰的關係正式進入蜜月期。
原因很簡單,葉藏在不斷為他跟織田作打助攻。
不是阿葉的溫柔版【織田作】,而是首領宰世界會用槍指太宰額頭的織田作。
“想要做朋友的話,得從相互了解開始。”阿葉輕聲細語地傳授經驗。
“織田作是很好相處的,可好相處的同時,他也是個敏銳的人。”阿葉委婉道,“跟他聊啞彈,並不是糟糕的主意,然而對他來說,拆啞彈、在Lupin共度的時光是不存在的,跟他談平行世界的經曆不大好。”
在“織田作學”上,葉藏是太宰治的老師,後者完全就是虛心求教的小學生,他問道:“那我應該怎麼做?”
阿葉說:“先跟他互相了解。”
“讓織田作認識你,而太宰先生也要切切實實地去觸摸織田作的靈魂才行。”
“分享生活,交錯理念,一點一點拚湊出他人物的圖景,再揣測織田作的想法,以做出應對。”阿葉說,“太宰先生的話,不用去偽裝什麼,隻要成為你自己就夠了。”
“織田作一定會跟太宰先生成為朋友。”
因為你是那麼好的人。
阿葉想:我還是第一次看見誰能為不曾相識的人付出如此之多。
‘我甚至無法評價這一位太宰先生。’他半是抱怨半是恨鐵不成鋼地想,對,就是恨鐵不成鋼,阿葉還以為自己無法對他人產生諸如此類的情感,可首領宰,真是讓人不知該說些什麼。
‘說他是個大善人,那是萬萬不夠的,太宰先生流淌的血液都是黑色的,這可不是刻薄話,締造黑手黨帝國的過程中,他用了各種超規格的方法,謀殺、綁架都是家常便飯。’
‘可再看看他如此做的原因,竟是為了不曾謀麵的織田作創造一個能讓他安心寫的世界,可惡,這不是把自己綁在十字架上了嗎?’
‘說到底,就算是難以拒絕彆人,想要為其他人做些什麼,也到不了這地步呀。’
‘能為織田作奉獻自己,也太超過了吧?’
*
太宰治沒聽出葉藏更深層的意思,事實上光是能與織田作成為絕讚筆友,已經是他想不到的美夢了。
所以他真心實意地感謝葉藏。
“謝謝你,阿葉。”
這一刻,首領宰麵孔上的笑容近似於神佛。
“將你帶來,實在是太好了。”
然而,他神佛的笑容隻維持了幾秒鐘,接下來便是首領宰打滾哀嚎時間:“所以說,偏差值、填誌願什麼的,應該怎麼做呀。”
“阿葉阿葉阿葉……”
他仿佛jk一樣在葉藏耳邊嗲嗲地撒嬌:“你不幫你‘親愛的兄長大人’解決難題嗎?我可是除家庭教育外什麼正經學校都沒上過,比起我,接受過軍警教育的你顯然更適應這一套吧?”
阿葉為難道:“不……事實上我在軍警學校沒學到什麼,而且我們不參加全日統考來著。”
“學生時代我經常請假去畫室……”
太宰治跟葉藏兩人大眼瞪小眼,他們倆一失學兒童一藝術生,根本沒法給由美醬提供參考條件。
阿葉:“……黑手黨的產業遍布日本各地,總會有不少東大京大的人才吧?問他們不就好了嗎?”
太宰:“唔……是這樣沒錯。”
他湊近葉藏,幾乎要在他蒼白的耳廓上咬一小口。
“謝謝你了,我可愛的弟弟。”
阿葉:“……”
‘這是什麼羞恥py啊!’
……
沙耶香萬萬沒想到,自己竟有被“大人物”召見的機會。
4月10日,她身著熨燙筆挺的製服,戰戰兢兢跟在黑西裝男人身後,走進□□大樓。
與尋常建築不同,大樓每層在大理石地麵上都鋪有厚厚的地毯,高跟鞋的後跟點在地麵上,不會發出一點兒聲響。
沙耶香根本不敢亂看,視線凝聚在一個點兒上——黑西裝男人的後背,她耳中嗡鳴,手心出汗。
上午10點,直屬上司高橋先生伴著一張臉告訴沙耶香:“半個小時後你要去總部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