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五章/2021724
英子想起乙骨憂太隻是偶然事件。
如上文所說,他們家跟乙骨家的親緣關係,隻限於新年拜賀時寄一張明信片。
三四年前,乙骨家帶著小兒子來東京看病,看精神科,說是在仙台那兒看過了,醫生建議轉院到東京,他們家的旦那桑隻是普通公司職員,死活約不到東京的專家號。
乙骨家求遍了熟人,最後抱著死馬當活馬醫的心給英子打了電話。
他在打電話時內心充滿羞恥,乙骨是傳統的日本人,很不愛欠人人情,可為了幼子,不得不腆著臉找有權勢的親戚。
英子對外人態度一向好,立刻就同意了。
乙骨家因此欠了她人情。
事後英子曾問過,乙骨憂太看什麼科,幫助掛號的助理說是精神科,他頗為惋惜地感歎,說孩子年紀還小,竟出現了幻覺與幻聽,寬鬆世代結束後的兒童壓力竟如此之大,是文部省的問題。
英子隨他感歎,也不回話,隻笑笑罷了,她清楚助理與文部省的某位官員有過節。
當時英子隻將其當作一件小事,隨著她對咒術師的了解加深,英子意識到,在咒力與術式傳承上,血緣非常重要。
若非如此,幾十年前的太宰治也不會有吸引咒靈的體質,葉藏也不會覺醒術式,五條悟也不會擁有六眼。
是因為他們有菅原道真的血脈。
‘菅原道真的血緣如此有力,那相同血係的孩子中會不會有咒術師?’
‘如果有的話,他們會不會跟阿治,還有五條悟一樣強大?’
產生了這樣的想法後,英子就去找人普查了菅原道真的後裔,她所在的部門方便她盤點人,當助理將人名彙總在她按頭後,英子又恰到好處地想起了乙骨憂太的事。
幻視與幻聽,不很像小孩發現咒靈後的表現嗎?
英子在飯桌上將這件事告訴葉藏。
葉藏問:“後來怎麼樣了?”
英子:“聽說那孩子治好了。”
阿葉笑道:“傑君小時候也這樣。”
與夏油傑有關的事,讓英子頓生興趣,彆誤會,如果葉藏說得是五條悟的事也一樣。她對特級咒術師是戰略性關注。
英子問:“怎麼?”
“前因後果我不是很清楚,畢竟對傑君來說算糗事,他沒跟我太說,但能感覺到他當時的心情很低落。”葉藏笑道,“不過是試探了我跟他父母,跟其他一些朋友,能否看見咒靈罷了。”
英子:“你肯定說看不見。”
葉藏乖順點頭道:“是這樣。”
“本來,傑君的父母不應該注意到這一小插曲,但他當時偽裝得不好,視線落點總有些怪。”葉藏道,“聽說夏油太太那一脈有精神疾病史,你知道的,咒術師都挺瘋,大腦結構畸變,連帶著未覺醒的親屬,也會有問題。”
英子點點頭。
“基於莫名的擔心,他們帶傑君進行檢查。”
英子道:“結果什麼都沒查出來。”
葉藏點頭道:“是這樣沒錯。”
英子問:“那你有興趣去見見乙骨憂太君嗎?”她半開玩笑道,“說不定又是力量可媲美五條悟的咒術師。”
阿葉搖搖頭道:“那可能性真小。”
聽他這麼說,英子以為葉藏拒絕了,哪知道他的下一句話是:“為了接下來的新篇,我要去采風。”
“古建築、寺廟之類的。”
英子樂道:“你畫黑/手/黨還要看這個?”
阿葉道:“漫畫的主題應該是多元的。”
他笑道:“宮城縣就很好,論典型的,略帶宗教意味的日本小城,沒有比我們那帶更好的地方了。”青森距離那很近,這也是為什麼,乙骨家會跟津島家保持著微弱的聯係。
他說:“我知道乙骨君可能隻是普通的四級咒術師,但不知怎麼的,有隱隱的直覺告訴我,該去看看。”
“咒術師的直覺應該被相信,悟君一直將其掛在嘴邊。”
英子點頭道:“好吧,那你去看看吧。”
阿葉剛點過頭,就聽見英子說:“前段時間又聽人說,最強的咒術師堪比幾十枚核/彈,認真起來可以毀滅全人類。”
“你到這強度了嗎,阿治?”
葉藏哂笑:“都是謬論罷了,”他說,“真要如此,人類已經毀滅過無數次了。”
“我當然是不行的。”
他認真道:“我超弱的。”
……
正如葉藏跟英子所說的那樣,他去宮城,一小半為了取材,一小半為了直覺,至於剩下一點……
織田作在送葉藏去車站的路上道:“阿葉你越來越喜歡小孩子了。”
葉藏說:“哎?沒有吧。”
在織田作的凝視中,葉藏回憶了近期生活,發現織田作說得沒錯。
他頭像到:“接觸孩子的時間是比以前多了,”他說,“在英子講到乙骨君的時候腦海中閃過瞬間的想法,想他如果真能看見咒靈,又無人指導,夭折的概率頗高。”
“我能看見咒靈這事也隱瞞不了多久,乙骨君又在宮城,距離東京十萬八千裡,他若是咒術師的苗子,我還能幫助一二。”他說,“我是不能獨自活著,總要攀附些什麼,但若連孩子都無法保護,又怎樣稱自己為大人呢?”
“稍稍想嘗試著,向前走一步。”
他在織田作麵前,是無話不說的。
織田作的特殊之處在於,他永遠波瀾不驚,永遠能給你中立的回饋,無論你跟他說的是好事還是壞事,是日常還是非日常的,他都能以世上罕見的包容心,將跌宕起伏的情節,化作一汪平靜的湖水。
葉藏曾想過,他會成為太宰先生,成為眾多人的友人並非偶然。
無論他們過著怎樣的生活,做著怎樣的職業,在織田作麵前都會被一視同仁,黑手黨業務內的綁/架、勒/索、暗/殺對他來說隻是生活的一環,在讓人腎上腺激素激生的刺激生活中,織田作仿佛燈塔一般矗立在那裡,為平淡的生活奠定基調。
而且,織田作是會表揚人的。
阿葉想:‘他會告訴我,我努力了,我也進步了。’
就像現在,織田作就點點頭,以波瀾不驚的口吻道:“原來如此。”他說,“果然,阿葉也長大了。”
“成為了不起的大人了,阿葉。”
聽見織田作的誇獎,葉藏的身邊都要飄著粉紅色的肥皂泡泡。
“其、其實也沒有。”說話都結巴了。
“說到底還是因為織田作很喜歡小孩子,才會變成這樣吧。”
抱怨來得沒頭沒腦:“因為織田作太喜歡養小孩子了,連帶著我愛屋及烏了。”
“跟惠醬、津美紀、順平很可愛也有關,以前幸太他們也很有活力……”
說著說著就變得語無倫次起來。
織田作一直靜靜聽著,他能跟上葉藏跳躍的邏輯與說話節奏,時不時點頭表示葉藏說得很對,於是葉藏腦袋上的粉紅色肥皂泡泡越冒越多,越冒越多。
等走到jr站時,他已經淹沒在羅曼蒂克的氛圍中了。
織田作送葉藏進站時說“一路順風”。
阿葉回應道:“記得去給津美紀開家長會。”
期中考試結束,他們年紀率先召開家長會,惠班上的家長會還要等等。
織田作迅速融入了葉藏家中,連兩個孩子都不覺得他開家長會有什麼問題。
織田作點頭道:“要做筆記嗎?”筆記的內容是家長會上老師說的話。
阿葉思忖道:“應該不用,津美紀排名很靠前。”
他們在的是東京的私立學校,偏差值很高的那種,單看分數,津美紀在都內的國小生中都十分靠前。
織田作:“我明白了。”
他對葉藏說:“早點回來。”
阿葉用力點頭道:“我會的。”
……
日本的社團活動相當豐富,哪怕是國小,都會有包括足球社、籃球社在內的運動類社團,與美術社、文學社打頭的靜態社團。
乙骨憂太跟祈本理香關係很好,在國小內形影不離,參加的社團也是同一社團。
他們報的是美術社。
社團成員都是孩子,讓他們對著石膏像坐一下午是不可能的,任課老師頗有想法,將一群小毛頭拉出去寫生。
仙台市位於宮城縣內,這城市位於日本東北部,與葉藏的老家青森縣津輕市想去不遠。東北是農產地,哪怕仙台是日本三大都市圈之一,這裡的植被覆蓋率都遠勝其他城市,此外,這裡還有古國分寺等曆史遺跡。
乙骨憂太念的小學離市中心較遠,毗鄰知名景點鬆島,從學校出門向東走一刻鐘,便能看見波光粼粼的鬆島灣。
就地理條件來看,這裡實在適合寫生,四處都是優美的風景。
教師給美術社的成員規定了活動範圍,便到樹底下乘涼,美術社的孩子都比較文靜,不會亂跑,放眼望去,孩子都在她的視野範圍內。
宣布解散後,祈本裡香立刻把憂太拉走了,這倆孩子中,祈本裡香是更受歡迎的一個。
原因很簡單,比起長相幼態又纖弱的憂太,裡香要亮眼多了。
她的長相本就不是單純可愛那一卦,二年級的小女孩兒,無論是成年人還是孩童,都會稱一句“漂亮”,如果不是綺麗這詞多用於稱讚風景與藝術品,用在她身上會比漂亮更恰當。
除長相之外,她吸引人的還有氣質,祈本裡香一點也不像8歲的女孩兒,當她露出或厭惡或冷漠的表情時,姿態更像是成年人。
她奶奶對她的厭惡,或許來自這方麵,祈本裡香的奶奶認為是這孫女害死了她的兒子與兒媳婦,她根本不是孩子,而是妖魔的轉世,是山野的精怪。
像她這樣的女孩兒,在同齡人中鶴立雞群,加上祈本裡香的成績很好,打入國小起,她的情書就沒有斷過。
按照校園劇的發展,祈本裡香會成為最受歡迎的女孩兒,同她形影不離的乙骨憂太則會被她的追求者厭惡,成為發泄口,受那些男孩兒的騷擾與欺負。
按照乙骨的性格,他多半不會反抗,隻是不會讓裡香看見自己受欺負的樣子,躲在家裡默默擦雙氧水。
可誰叫祈本裡香不走尋常路,她是真的喜歡乙骨憂太,超過了少年人懵懂喜歡的那種,於是她早就想到有人會把憂太當作發泄口,在憂太被同齡男孩兒約出去時,意外降臨當場,以這年級女生超過男孩兒的體格將其毫不猶豫地揍了一頓,為此,她奶奶被叫至學校,而祈本裡香被當眾打了一巴掌。
正常情況下,沒有女孩兒會對自己的追求者這麼做,可她偏偏做了。
一開始,國小同年級的學生還以為是偶然情況,又圍堵了乙骨憂太幾次,每次都被祈本裡香揍了,還用惡狠狠的眼神盯著他們看。
這下子,學校裡就沒有人敢喜歡祈本裡香了,也沒有人敢去欺負乙骨憂太,他們最多在背後說幾句“乙骨要女人保護,真是娘娘腔之類的”。
女生也不跟祈本裡香一起玩,日本校園最重要的就是合群,祈本裡香本來就不跟其他女孩兒多囉嗦,又成了不良少女預備役,沒什麼願意跟她玩在一起。
祈本裡香對此也不在意,她隻要有憂太就足夠了。
那乙骨憂太是怎麼看的?他對此也沒什麼特殊感覺,他在認識祈本裡香之前,就是幼稚園內的不受歡迎人士。
他從小就看得見咒靈,一開始,他認為幼稚園裡的孩子與他都一樣,也能看見。
仙台跟東京不一樣,這地方的壓力比較小,咒靈數量不多,憂太住的社區節奏很慢,在缺少負麵情緒的情況下,哪怕生成咒靈,生成咒靈,也是不成氣候的四級咒靈。
在上幼稚園前,乙骨憂太隻在角落裡看見過那些小玩意兒,它們甚至不會攻擊人,於是他以為咒靈跟蟲子一樣,是不受歡迎的小動物。
那段時間內,他跟幼稚園的同學玩得不錯,同女生一起過家家,男孩子湊在一起拍皮球。
轉折發生在幼稚園大班,後來想想,可能是園內老師壓力過大吧,某天,園內出現了一隻三級咒靈。
好在三級咒靈的攻擊性不強,每天隻呆呆站在路邊。
憂太稀罕地看了三級咒靈幾眼,後者也沒反應,隻在那兒做立柱。
他真將其當成裝飾品了。
班上的男孩兒女孩兒湊在一起,課間一同拍皮球,他們一起笑著鬨著,互相追逐,竟然往三級咒靈在的方向去了。
乙骨憂太驚訝道:“你們不能去那邊。”
記不起麵貌的小女孩兒抱著球,疑惑問他:“為什麼。”
憂太說:“那裡有東西,你看不見嗎?”
女孩兒是看不見,於是她問憂太,你看見了什麼,乙骨憂太如實說了。
當時孩子們聚在一塊玩球,乙骨停下來了,其他孩子也停下來,名為香織的小女孩兒問其他人,你們看見那東西了嗎?
眾人紛紛搖頭。
他們說乙骨憂太是撒謊精。
憂太不認為自己是撒謊精,當時他還是小孩子,被冤枉後感到十分委屈,哇地一聲就哭了,這引來了保育員老師,對方趕忙過來,問乙骨憂太發生了什麼事。
他抽抽嗒嗒說:“他們都說沒看見。”
老師也沒看見,但她當時為了安慰乙骨憂太,什麼都不說,先用耐心的語調將孩子哄好了,再給孩子父母打電話。
她當時的措辭有些嚴肅,讓乙骨夫婦以為發生了大事,立馬趕到學校。
之後的事就跟英子同葉藏講的相連接,乙骨夫婦發現,憂太眼中的世界跟他們不同,日本人是相信有妖魔的,即便他們不曾看見過。
兩人先聽了民間通靈人的說法,以為憂太是被妖怪魘住了,帶他跑了好幾的神社,當然了,在咒術回戰的世界觀中,大陰陽師安倍晴明是咒靈操術的擁有者,他號令的寶貴也行是咒靈集合體。
東北一帶的神社都不是咒術協會經營的,神主跟巫女也不是咒術界相關人士,他們當然沒有解決乙骨憂太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