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章/202197
下課鈴一打, 虎杖從教室裡衝出來奔向食堂,他仗著體育萬能先行一步,身後是浩浩蕩蕩踩著飯點衝出門的男子國中生。
家政萬能的女學生會帶可愛的便當, 男學生則更青睞食堂的炒麵麵包, 虎杖是短期交流生, 住在空餘的宿舍, 身旁沒有鍋碗瓢盆, 頓頓都吃食堂。橫濱校的食堂造得不錯, 炒麵麵包堪稱一絕, 至於天婦羅蓋澆麵等常見餐點也在水平線上, 價格便宜量又大,很適合成長期的學生。
高中部與國中部共用一個食堂,乙骨憂太上午最後一節是體育課,下課比虎杖早, 虎杖點了大份的豬排咖喱飯還單加一個炒麵麵包,乙骨朝端餐盤的國中生揮手,他就像找到主心骨一樣過去。
等他們吃了一半, 大部隊開進來, 就三十秒的功夫,食堂的三麵入口擠入洶湧的人流, 伴隨著笑鬨聲,填滿食堂。
虎杖的視線被其中一股吸引了, 他抬著頭“啊”了一聲。
乙骨露出無奈的笑容,他甚至想伸手捂住半張臉。
正如先前所說的那樣, 惠是整個關東不良的精神信仰, 哪怕在慶應, 都有仰慕他的小弟跑到門口拜碼頭, 進入橫濱校時,他曾明確跟不良說過,自己不需要跑腿小弟。
可他入校時間太短,不良還在興奮期,哪怕被揍一頓都會頂著臉上的拳印說這是惠老大給予他的印記。
現在,惠吃午飯有人跟著,晚上出門身後帶著一長串的小弟,商戶碰見了都以為是收保護費的,順平跟津美紀都頂不住了,本著都社死了還是交給惠一個人的心,他倆跑得很快,哪怕惠在身後伸出爾康手都沒有人理的。
惠因此十分苦惱,還找了真正養大他的小爸爸葉藏商量,阿葉在他心中是再典型不過的善人,像柔和的水流一樣沒脾氣。
葉藏有些驚訝,但他無疑是高興的:“惠醬很受歡迎。”他當時正伏在案件畫新稿,葉藏偶爾會畫短篇漫畫,還有給輕、嚴肅文學畫插畫。
“這樣我就放心了。”
他很喜歡讀書,惠時常認為阿葉的量不輸於當紅家的織田作。
惠擁有一個很大的家庭,長輩的關係放在傳統日本頗顯混亂,但他喜歡自己的家庭,且發自內心敬佩每一位長輩。
惠支支吾吾道:“但我不希望他們跟著我。”他移開目光。“日本人最優秀的美德就是不給人添麻煩,他們亦步亦趨地跟著我,已經給我添了麻煩。”
“原本的話,對笨蛋用拳頭趕走就行了,可橫濱的不良,哪怕挨了鐵拳也一個個鬼哭狼嚎不願意離開。”他終於露出麵具下的一角,以生無可戀的社死語氣道,“我不想成為大哥。”
“噗嗤。”頂著惠的死魚眼,葉藏實在忍不住笑出聲道,“不好意思,但我實在是忍不住。”他說,“主要是惠太可愛了,國小之後惠醬就沒問過我這種事了。”他還有點懷念會一本正經說“太陽公公”的小蘿卜頭。
過了好一會兒,葉藏才停下來道:“如果放著不管,或者惠醬再保持強烈拒絕的態度,橫濱的孩子們也會收斂的,他們隻是太激動了。”
“不過,這個周期可能拉得有些長。”葉藏道,“畢竟中原先生在這地位特殊。”說到這,葉藏熟練做出遲疑而內疚的表情道,“果然,我們的身份還是給你帶來了麻煩……”
話還沒說話,惠就慌忙搖頭:“沒有沒有,絕對沒有。”
阿葉:“但是……橫濱不良少年比東京的要熱情對吧,絕對跟橫濱這裡的黑/手/黨勢力有關,明明惠醬對這種事沒興趣還被稱作少主……”
惠最怕讓葉藏為難了,從小,他對葉藏就有柔弱的印象,且這濾鏡比當年的夏油傑來得還深,即便甚爾在跟他的短暫接觸中提到過,葉藏一點都不弱,他還是形成了刻板印象。
在他心中,自己的人渣老爹一直都在欺負葉藏。
惠移開視線生硬道:“不用擔心,再過兩天就好了。”明明是他一開始提出的煩惱,卻被葉藏踢皮球似的踢了回來,最後還是自己消化,可見家庭食物鏈的頂端還是柔弱的葉藏君。
“啊,老大。”當惠帶著餐盤坐到虎杖對麵時,他下意識喊了聲,緊接著,惠就用月半眼看著他,一言不發。
“抱歉抱歉。”虎杖是小太陽的原因,就是他在大大咧咧的同時還很善解人意,情商高得不像jump男主。不良們的稱呼實在是太洗腦了,他下意識就喊出來。現在他發現這稱呼會讓惠默默用腳趾摳地板,於是他改口了。
“那……惠?”他試探道。
惠應了一聲。
這所學校內姓津島的人太多,這姓氏仿佛代表某種特權階級,惠並不希望自己成為特權的一部分。居無定所的童年在他靈魂上留下烙印,直到現在,惠依舊不認為自己有什麼特彆的,他有種超乎常人的奉獻精神。
葉藏意識到他的問題,可這不是他能解決的,要通過某種外力才能化解。
學生間的話題就那麼多,最近幾天虎杖將校內的運動社團逛了個遍,野球社跟排球社還好,跟其他學校一樣,配置沒有多高端,但包括弓道在內的格鬥類社團,師資跟訓練場地都很豪華,從這能看出本校的偏向。
虎杖問惠:“你選了什麼社團?”
惠說;“本地民俗調查社。”
虎杖的眼睛變成豆豆眼:“那是什麼。”
乙骨憂太插話道:“是我在的社團。”
虎杖恍然大悟:“就是那個……要上山下鄉田野調查尋找鬼怪的社團?”在惠僵硬點頭後他好奇道,“世界上真的有鬼怪嗎?”
一般情況下,麵對這種問題,除了鬼怪的狂熱愛好者外都會用模棱兩可的詞敷衍過去,說“可能吧”“不確定”“我相信有”之類的,但麵對他的問題惠斬釘截鐵道:“是存在的。”
他說的是陳述句,不像是給自己增加信心,倒像是說明一個既定的概念,世界的定理,虎杖因此陷入了短暫的呆愣,惠也體貼地問“怎麼了”。
“沒什麼。”虎杖用手摸下巴,“隻是有種奇妙的感覺。”
“?”
“因為乙骨前輩跟惠的態度。”他解釋道,“無論是參加這個社團還是說起靈異話題,就像是親眼見過他們存在一樣。”
惠不置可否,也沒有秘密被戳穿的緊迫感,他跟乙骨憂太心照不宣,知道虎杖悠仁有可能是天與咒縛,此外,咒靈的保密級彆並不是很高,政府不公布它們隻是為了安定民心,不讓民眾活在恐懼之中,但一些曾受過咒靈襲擊而被救下來的人,是知道它們的。
網絡上也有相關帖子,總的說來,對一般人而言,咒靈是都市傳說。
乙骨主動提出:“要參觀我們社團嗎,虎杖君。”
……
乙骨憂太提出後,虎杖當然不會拒絕,下午三節課後他們來到社團。
民俗調查社擁有一整間活動會議室,社員比虎杖想象中要多。
“我跟裡香、惠,你先前見過的津美紀跟順平君兼任民俗調查社的社員,但由於他們還是電影研究社跟合氣道社的社員,偶爾會缺席社團活動,這兩位是夏油菜菜子、夏油美美子……”
如此鄭重的社團介紹讓虎杖有點摸不著頭腦,可他依舊有禮貌地跟眾人打招呼。
夏油家的姐妹不大理他,其他人都很熱情。
乙骨憂太道:“我們是打通國中高中兩部門的社團,平時活動不多,寒暑假的話需要集訓……”
虎杖聽得眼睛都要起蚊香圈了,他本能認為這其中有什麼不對,但又說不出,他早就知道乙骨憂太跟祈本裡香身上藏著某種秘密,虎杖心照不宣地幫他們保守秘密,且從不探究,他知道乙骨憂太撿袋裡吹毛立斷的武士刀,裡香前輩也精通近身格鬥。
偶爾虎杖也想,是不是真像同學們猜測的那樣,他們與黑/道有關,脫下外衣就能看見大麵積的紋身,可最後,他還是決定將這些猜測埋藏在心底。
“乙骨前輩……”虎杖剛想說什麼,卻被推門而入的成年人給打斷了,來的並不是穿運動製服的社團老師,在虎杖看來,他更像是企業上班的精英人士。
“實踐活動。”娜娜明戴著咒具眼鏡,逡巡一圈後點了在場大部分同學的名字,惠注意到,被點名的人都有獨立祓除咒靈的經曆,而沒有被點名的灰原光等人則是能看見咒靈的素人。
“以上,點到名字的跟我來,其餘同學去找灰原報道。”他說,“留守在此的同學負責維持校內秩序,切記在安定之前禁止任何橫濱校學生與教職員工離開。”
“是!”灰原的妹妹鼓起勇氣回答道。
虎杖:“???”
此時完全的局外人隻剩下虎杖一個了,他滿頭問號,可不知怎的,卻從現場的肅殺氣氛中讀出一重消息。
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好帥!
……
“事情就是這樣。”
橫濱校不像兩京校那樣古板,線上教學、視頻開會早就推廣開了,娜娜明身為在金融公司打工的名校畢業生對這一套很熟悉,灰原就不行了,咒術協會打電話通知已經是極限了,一開始驚呼了好久。
到現在,灰原已經習慣了線上會議,隨時隨地能開會,這種感覺不是棒呆了嗎!
可今天中午,葉藏劈頭蓋臉就給他來了個驚天大雷。
“是這樣的。”他在這話時,臉上還帶著抱歉的笑,“由於中原先生去意大利出差,咒術協會的各位與詛咒師們似乎認為找到了試探的機會,準備嘗試橫濱校的結界。”他還專門揣測對方的心態,“也是,橫濱的話現在隻剩下我跟諸位,中原先生不在家,織田作也在北海道做講壇,暗殺時代,他們形影不離地跟在我身邊。”
“畢竟我很弱啊,術式隻對咒靈有效。”他在說這話時可認真了,“負責武力輸出的人都不在,橫濱校的目標又很大,他們都來偷家了。”
“通過目前觀測可發現,港北區與神奈川區有兩名特級咒靈現身,學校周圍已發現三名及以上的詛咒師,還有不知名人士若乾,後續數量可能會上升。”
灰原已凝固成一具石像:這不是超危險的嗎?!
七海倒是更鎮定的那一個,他很清楚葉藏的能力,某種意義上,他對葉藏甚至有夏油傑一樣的反派濾鏡,從對方遊刃有餘的語氣中便能看出,他胸有成竹,並不為即將降臨的災難而困。
娜娜明甚至問:“中也先生的出差,是你安排的嗎?”
如果武偵宰在此就不難發現,無論是語調還是神色,葉藏都跟他很像,若說有什麼不同,就是他更加柔和,也更加自信,偶爾他發出一兩聲輕笑,都帶著股神經質的味,你可以說他是藝術家,神經纖細,可在娜娜明耳中,更像是另類的、咒術師特有的瘋狂。
——他能看破人心與命運的頭腦不曾變過,但在這麼多年後,他終於從輔助者變成主導者,成為能夠為自己與他人命運負責的人。
“我也想成為負起責任的……頂天立地的男人,可我做不到……”
這句話終成為過去式。
“一半一半吧。”他好脾氣道,“中原先生有自己的工作,不可能無時不刻呆在橫濱。”這話會引起保守派的嗤笑,中原中也不過是受肉,咒靈還能像人類一樣生活嗎,怎麼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