霽月見她如此,信了她當真不是哪位前輩,於是暗用修為護住這小孩,以神識傳信道:“師叔,我在這兒。”
頃刻之間,客棧中央就出現一位中年男子。
這人麵容與章儒七分相似,隻是本該時時含笑的眼此時卻是如霜寒凝。
章禮來的這麼快?佩玉微微低下頭,躲開他的目光,暗自思忖。
霽月走上前,畢恭畢敬地行個禮,喊道:“師叔。”
章禮冷哼一聲,沒有理她。
這也是人之常情,自家兒子死了,魂魄還不知所蹤,任誰也提不起興致來。
霽月依舊是維持躬身的姿態向章禮陳述血霧之事。
他們之間以結界隔絕,佩玉聽不見二人言談,但能從他們姿態表情分析一二。
章禮聽完血霧之事後麵色更為蒼白,比起親子被殺的憤怒,那上麵更多的是一種惶恐還有驚駭。
霽月依舊不卑不亢,說起血霧所見。
章禮點點頭,方想開口,一道**的人影倉皇衝進門,那人看見他倆,頓時跪伏在地,大哭:“師姐、師叔!”
章禮站在遠處未動,“張穗山,你還沒死?”
張穗山本有些恍惚,聞此言清醒一些,哭道:“師叔,那霧、我們碰到了三百年前的那場血霧!”
佩玉再聽不見他們說話了,想來是又設結界。她假借低頭喝茶之際,掃了眼堂上眾人。
如今已是入夜,客棧中人並不多,坐在右上角的是個青衣病弱書生,正用手指蘸茶水在桌上胡亂寫著。他旁邊第三桌是一個閉目雙手合十的和尚,身披袈裟,口中喃喃自語,多半在念經。
書生偏頭看過來,對上小女孩一雙好奇的眼。他蒼白的唇動動,朝女孩擠出一個自以為慈眉善目、實則鬼氣森森的笑。
佩玉知道這個人。
朝夕淵趙家嫡子——趙m羽。離經叛道,獨愛鬼道,墨門新秀。
而那個和尚,叫做天心法師,被稱為佛門千年來天賦最高的青年。
不過——
都是她的手下敗將。
趙m羽繼續用長指甲在桌上畫著奇怪圖案,最後一筆完成後,他慢吞吞地抬起頭,說:“章長老,血霧重現人間,關係人間存亡。長老何必私藏?”
章禮嗤笑一下,喝道:“你算什麼東西?也配在我麵前說話。”
趙m羽低下頭,長指甲在木桌上輕輕搔刮著,發出難聽的“嘶嘶”聲。
他說:“我確實不是什麼東西,長老才算得上一個東西。”
章禮神色變了變,總覺得這句話有些奇怪。
佩玉想,如今趙m羽既是墨門弟子,等會想必還有一場好戲。墨門擅使鬼道,常被聖人莊斥為“不正”,對血霧感興趣倒在情理之內。
她還想靜坐看戲,視線卻被人遮擋。
楚小棠身上沾著幾小片白菜葉,坐到佩玉麵前,大呼小叫:“小仙長,你那頭牛可了不得,就像人一樣,非要我把菜心心摘給它!它還吃肉哩!”
“小仙長?”天心法師忽然睜開眼,笑著問:“不是小仙長是出自哪家?”
話音剛落,那幾人的目光齊往佩玉望來。楚小棠也好像發現不對,忐忑地看了小孩一眼,偷偷往旁挪幾步。
佛門也想來摻一腳嗎?或者,想把孤山拖下水。
佩玉垂著頭,怯怯的模樣。
但是血霧、佛道、儒墨這些東西和她又有什麼關係呢?
她隻是個弱小可憐又無助的孩子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