佩玉忙打斷她,“師尊才不廢物,那是他們有眼無珠!”
懷柏摸著她的發,“所以,佩玉,不要人雲亦雲,堅持你自己的看法,不要在事情未明之前隨意侮辱與傷害彆人,不要對他人抱以偏見。但是,”她話鋒一轉,又道:“碰見那等和你觀點不同,無知而又傲慢的人,你也不必同他們置氣,不是每個人都同你一樣,受良好的教育,有廣博的見識。生在井底,看不見天空,那也不能怪他們。”
佩玉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懷柏笑著說:“不管你成仙還是為魔,隻要你不變初心,能堅守自己的原則與善良,你便永遠是我徒弟。”
佩玉神色怔忪,喃喃:“那……我做錯什麼,您會不要我呢?”
懷柏看著她,麵上的笑漸漸散去,神色變得凝重起來。她蹲下身,雙手搭在佩玉肩上,與她對視,認真地說:“我珍視孤山、珍視我身邊的所有人,千萬記住,以後不論置於何種地步,都不要傷害他們。”
畢竟她的生命裡,不能承受再一次的失去。
“還有,佩玉,你也是我所珍視的人,所以,永遠不要傷害自己。”
佩玉眼圈漸紅,走近一步埋首在懷柏身上,低聲道:“我記住了,師尊。”
她曾曆經苦難,而今卻被人珍藏。
懷柏輕撫她的背,“第二,不要濫殺無辜。但是,若他們威脅到你的性命,或者無辜者的性命,殺了也無妨。”
“好。”
懷柏說完,又覺得自己實在大題小做,這孩子本質純善,怎會濫殺無辜,該教她怎麼懲治惡人才是。
隻是來日方長,這些以後再說也無妨,小孩子不宜接觸太多黑暗血腥的東西。
在守閒峰逛了遍後,懷柏帶著她到練劍坪。
這兒是一塊平坦寬闊的草坪,中央有棵千年大樹,拔地而起,高入雲天。
“以前守閒峰是荒廢著的,很安靜,我便常來這裡練劍。”懷柏曲指敲了敲老樹,“老爺子,出來說說話。”
皸裂深黑的樹皮上出現一張蒼老的臉,“娃娃,老夫好不容易睡著了,你又要來吵我。”
懷柏笑道:“這不是怕您悶著了嘛。”她把佩玉拉到身前,“你看,這是我新收的徒弟。”
老樹笑起來,“這個女娃娃生得好。”
懷柏捶了它一下,“老色鬼,我把崽崽放你這一會,替我帶好她。”
她要了佩玉的無雙刀,讓她在此處稍等片刻,隨後架雲往飛羽峰行去。
佩玉知道師尊是去請道尊掩飾無雙的氣息,於是乖乖地坐在樹下,雙手抱著膝,等她歸來。
老樹喜她乖巧,問:“娃娃,你叫什麼名字呀?”
前生佩玉常在這兒練刀,與老樹交情不淺,聞言便答:“佩玉。”
老樹慈愛地笑道:“佩玉,真是個好名字。”
佩玉麵無表情,“謬讚。”
老樹哈哈笑了起來,“你這樣子,和你師尊以前真是相像。”
“我不及師尊萬一,”佩玉聲音稍頓,難耐好奇地問:“師尊以前是個怎樣的人呢?”
應也是如現在這般溫暖可親吧。
老樹懷念道:“她呀,剛來時總是板著副臉,冷冰冰的,不和人親近。每天隻知道在這裡練劍,從早練到晚,不到力竭倒下,是絕不肯休息的。她累極了的時候,會靠在我身上,望著天上繁星出神。”
“她說,這兒於她,終究是異鄉,她想要回家。”
師尊的家在哪兒呢?佩玉心中不解,繼續聽它說。
“再過幾十年,她便沒說過這樣的話,她好像有了幾個朋友吧,以前帶到這裡來讓我看過。後來聽說她當了什麼劍尊,也忙起來,就不怎麼過來了,直到……”老樹歎了口氣,沒再說下去。
佩玉微微垂下眸,斷斷續續地問:“那時,師尊她,很難過嗎?”
老樹說:“三百年前的一天夜裡,她突然回來,身上的青衣都被血染成黑色,雲中也不知道去了哪裡。那時候啊,她不會哭不會笑,更彆提說話了,成天抱著那件血衣發呆,還是她那幾個師兄師姐輪番勸慰照顧,才慢慢恢複神智。”
佩玉心頭苦澀,原來師尊這樣難過嗎?
“後來她搬到守閒峰來,有時候是在我這,有時候是去其他地方,自己跟自己練習怎麼說話、怎麼笑,再一晃眼,她就這麼走出來了。”老樹感慨道:“世人遭受挫折多一蹶不振,你師父從絕望中走出,卻活得更加光明坦蕩,還不忘拯救其他人,實在是個很了不起的人呀。我在孤山活了幾千年,她這樣的人,也隻見過一個。”
“我師尊,本來就是極了不起。”佩玉吸吸鼻子,淚如珠落下,甕聲甕氣地說:“誰也比不上我師尊。”
“哎,女娃娃你彆哭呀。”老樹伸出枝丫想替她拭去淚,卻被她偏頭避過。
佩玉抹了把麵上的淚,“我師尊還有什麼故事嗎?我想聽聽。”
老樹想了想,“你知道嗎,這幾百年,每逢饑荒亂世,她都偷偷救濟災民,有時化作富商開倉放糧,有時化作遊方郎中診治瘟疫,時常揮手便救下一城百姓性命。仙門弟子多鄙視凡人,不屑於凡人交集,害怕惹上因果,她卻好似全不在乎這些。”
佩玉聞言,破涕而笑,“師尊是個極善良的人。”
老樹道:“娃娃,你要聽話,不要讓你師父為難啊。”
佩玉頷首,“這個自然。”
過了會,懷柏回來了,笑著將無雙給佩玉,“妥了,現在這把刀現在看上去隻是把下品法器,隨便你怎麼浪。”
她遞刀時,注意到小孩眼睛微腫,奇怪道:“崽崽,你哭啦?”
佩玉搖頭否認,“沒有。”
“真的?”懷柏狐疑地皺起眉,看向老樹。老樹一言不發,閉目裝死,“老爺子,你跟我徒弟說些什麼了,彆裝死啊。”
老樹睜開眼,訕訕笑道:“也沒說什麼,就是把你在人間的那些光輝事跡說了下,她就感動哭了。”
懷柏扶額,“你啊。”不要給這娃灌輸什麼聖母思想了好嗎?她已經夠聖母的了。
佩玉見它說出,拉拉懷柏的袖,問:“師尊為何要救那些人呢?”
要知道孤山學的道是天行有常,是天地不仁,一切有其運作規律,人間苦難皆是天命,袖手不作為才是正理。
懷柏斟酌片刻,微微笑著,眸中似乎含著暖陽春水,“我不是在救他們,是在救我自己啊。修道會讓人變得冷漠,對生命漸漸漠然,對許多仙人而言,凡人的性命,或許比不上一隻螻蟻。”
“我卻覺得不該這般。我們都是有血有肉的人,都有一顆柔軟的心,不過是一個活得久,一個活得短,本質上又有什麼不同呢?人生於天地間,應對天地有所為,保持對生命的敬畏,力所能及做自己能做到的事。”
俯仰天地而無愧。
她不想成為一個冰冷的仙人。
當年她與趙簡一等人雖師門不同,但對這方麵的看法卻出奇的一致,並相約要改變這冰冷的仙門,拯救受難的人世。如果那幾人未葬在時陵,如今的仙門,也應有所不同吧。
懷柏心中歎口氣,溫柔地摩挲著佩玉頭頂的發,“崽崽,我們回去吧。”
不過還好,時候未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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