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佩玉眼珠子轉了下, 看向懷柏。
她的瞳孔極深, 極黑,像一汪冰泉, 刺骨的寒涼。
懷柏不自在地搓搓手,笑容有些僵硬。
小徒弟可從不會這樣看著她。
飛羽峰弟子乘白鶴翩翩而來, 神姿高徹, 眉目清麗,見之忘俗。
白羽女子含笑道:“我叫餘青書, 便是負責你們今後課業的師姐了, 若有事宜,可來問我。”
餘青書打開玉冊,念道:“餘尺素、尹渠……盛濟。”無人應答,她抬眼看了下, “盛濟沒來嗎?”
說著, 便用朱筆在他的名字上劃了個圈。
“以後上課都要點名考勤,若是有人缺席, 會有小小懲罰。”
趁著這會功夫, 懷柏手中彈了下,玉冊最下出現秦江渚三個字。
餘青書接著念:“佩玉、秦江渚?”
她秀眉微蹙,記憶中新晉弟子裡並沒有這樣一個人,怎麼突然出現這個名字。
懷柏高高揚起手,大聲說:“是我!”
餘青書點點頭,隻疑心自己記錯,合上玉冊, 道:“跟我來吧。”
飛羽峰山道濕滑曲折,青苔點點。
為了考驗新晉弟子的心性,此時他們是不得用代步工具或者使用術法。
懷柏與佩玉走在隊伍最後。
懷柏眼珠轉了下,腳下一滑,忽而往後跌去,“哎呦。”
她的身子被穩穩當當扶住,佩玉麵無表情道:“小心。”
懷柏反握住佩玉的手,“玉姐,真是謝謝你,你又救我一次。”
佩玉眉頭微蹙,想掙開她的手,掙了幾次,還是被牢牢握住。
“這山路好可怕,我能牽著你嗎?”懷柏拍拍胸口,誇張地說:“我好害怕呀。”
她麵上無汗,眼中帶笑,怕的有點假。
佩玉冷聲道:“放開手。”
懷柏委屈巴巴地看過去,一雙杏眼像浸在春水裡,濕潤柔軟,“我怕嘛,我可是你小妹,你要保護我的。”
佩玉:“……”
這個人有些無理取鬨,但自己說不過她。
“哇。”前方之人忽傳來驚呼聲。
懷柏眼睛一亮,拉著佩玉走過去。
轉過山彎,地勢漸漸平坦。
他們眼前出現一片粼粼碧水,水中流光浮動,雲煙渺然。
餘青書停下來,柔聲道:“這片湖叫做光陰湖,若有緣分,便能在這看到許多年前發現的事情。你們有人看到了嗎?”
眾人皆搖頭,餘青書望向了最末神情冷淡的女孩,“佩玉,你呢?”
佩玉麵色有些蒼白,走近光陰湖時,她心口泛起絲絲痛楚,就像被人紮過一劍,“不曾。”
餘青書將目光收了回來。
師兄特意叮囑,讓她多照看關注這個將佩玉的女孩,但除卻容貌,她看不出這孩子有何特殊。
“你們可以來這看看,但切記,不要下水。”
“是怕我們弄臟水源嗎?”
餘尺素笑著搖頭,“光陰湖中蘊含時間之力,玄妙無比,一旦下水,必會迷失,就算是大能也無例外。”
有人不解問:“迷失?”
“此事太過玄妙,我也不知,隻是曾有金丹期的弟子去光陰湖查探過,再沒上來。”餘青書眼神轉厲,望了過去,“你們若是不怕死,也可試試。”
小弟子們被她嚇一跳,連忙道不敢不敢。隻有餘尺素,抄著袖子,躍躍欲試地看著光陰湖。
“玉姐,秦姐,你說她這話是不是嚇我們?”
佩玉冷聲道:“不知。”
前生飛羽峰上確實有一片湖泊,但不叫光陰湖,也沒什麼時間之力。
懷柏問:“你想不想跳下去試試呀?”
餘尺素連忙點頭,“想啊!光陰湖,這個名字聽上去好厲害,是不是跳下去就能回到從前?”
懷柏拍拍她,“跳之前記得把遺產留給我。”
餘尺素扁嘴,“你壞得很。”
走到六道院時,已是日頭高照。轉過青石道,一簾綠意撞入眼中。
鬆後青瓦飛簷,黛牆粉壁,簷上懸著“六道”二字。
院門口垂首立著幾個接引弟子,笑著迎過來。
餘青書道:“這些師兄師姐們先帶你們前往住處。”
她拿著玉冊勾畫,待念道秦江渚時,卻發現並未為她安排處所。
難道是自己出了紕漏不成?
餘青書略為疲倦地按按額角,接引新弟子破費心神,也許遺漏了這個人。
懷柏笑著湊過去,“師姐,我住哪呀?”
餘青書想了想,新弟子本都是兩人一間房,但師兄叮囑過要照看佩玉,便特意給她安排一人一間,如今看來,正好可讓秦江渚進去,“你與佩玉住一起。”
懷柏心裡樂嗬,笑著一拱手,“謝謝師姐。”
餘青書見她十分守禮,眼中含笑,放下朱筆,“走吧,我帶你們過去。”
她們二人的住所較僻靜,毗鄰光陰湖,臨窗而望,便能看見湖光秋色。
餘青書不忘囑咐,“記住,一定不能下水。”
“多謝師姐告知。”懷柏眨眨眼,問:“師姐,我們什麼時候開課呀?”
餘青書道:“今日時候不早,你們可先休息,明日卯時會有人來領你們去學舍。”
懷柏偏頭,佩玉仍在那兒收拾床鋪,於是大聲問:“敢問師姐,六道,我們學得是哪六道呢?”
餘青書笑著說:“六道,就是道、劍、器、樂、丹、雜,六道對應六峰,你若對任一一道感興趣,便可選擇進入六峰學習更深奧的東西,當然,最後要通過考試。”
懷柏行禮再謝。
餘青書喜她知禮,便多說幾句,“結業考試前三名能得到一枚築基丹,會對你們修行大有裨益。第一名還有中品法器符咒相送,你們可要努力呀。”
懷柏笑起來,露出兩顆小小虎牙,“當然!”
“彆看隻有中品,這是你們築基很長時間後能得到最好的法寶了,就算是百代峰的弟子,也不能人手一件中品法器。”
佩玉將容寄白送的那疊符咒收回儲物囊中,準備等會再清撿好。
餘青書沒注意到她的動作,想起師兄叮囑的話,說道:“再過十年會舉行試劍大比,你們若在那時能築基,可以去試試。試劍大比前十能獲得天海秘境進入資格,裡麵藏著不少法寶機緣。”
“試劍大比前會有宗門選拔,但如若能在十年內築基,想必獲得試劍資格於你們也不是難事。”
懷柏道:“一定一定!”
餘青書見她少年意氣,不知天高地厚,便笑著搖搖頭,“築基可沒你想象中的那般簡單,有許多人窮其一生也滯步練氣。不管如何,需多勤勉才是。”
懷柏將餘青書送至門外,行揖拜彆,做足禮數。
待餘青書走遠後,她笑吟吟地走進來,坐到佩玉床上,“玉姐,以後請多指教。”
佩玉瞥了她一眼,坐在桌旁,將那幾百張中上品符咒取出,“不敢當。”
容寄白顯然是個懶得梳理的人,這幾百張符咒中,有雷符火符,也有水符、土符,五行相生相克,如若貿貿然扔出去,隻怕功效大減。
佩玉將符咒按種類分好。
懷柏坐到她對麵,撐著頭,問:“這麼多亂七八糟的符號,你怎麼分的呀?”
“圖案有細微差彆。”佩玉想她應不懂,便未細說。
這裡一共有二百七十張上品符咒,一百零七張中品符咒,還有三張極品符咒。
佩玉簡單分類後,拿著那三張極品符咒,符中含著浩瀚水汽,靈氣滂湃。
繪製極品符咒需要機緣,這三張毫無意外都是水符,想來是與滄海有關。
懷柏朝她眨眨眼睛,“佩玉,你想不想參加試劍大比呀?”
“隨意。”
“你這麼厲害,肯定能拿第一吧。”
佩玉收好符,手垂在桌下,“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懷柏笑笑,還想再說什麼,麵前撲來一片浪潮。
她人往後一翻滾,躲開來勢洶洶的水汽,往前看去,佩玉手中拿著十張中品符咒,一把扔了過來。
房中驚雷滾滾,紫電一下接一下朝懷柏劈下來。
懷柏跳到窗上,手抓著窗欞,“玉姐?玉姐,你乾嘛打我。”
佩玉不做解釋,手抓著偃甲蛋,本想直接扔過去,但擔心動靜太大,握著匕首攻上去。
房中一時雞飛狗跳。
最後懷柏仰躺在床上,佩玉壓在她身上,手中匕首橫在脖頸,“你是誰?”
懷柏道:“我是你的小妹啊。”
佩玉冷笑一聲,“你能輕易對付餘尺素,知道如何抵擋音波,卻還在青書師姐麵前裝作什麼都不知道的模樣。”
懷柏心中泛苦,她問六道那樣傻的問題,是擔心小徒弟不知道呀。
佩玉將匕首往下壓,“青書師姐在點你名時兩次皺眉,說明在她的認知中,你本不該出現在那卷玉冊上。我方才拿出符咒時你眼中沒絲毫驚奇。”要知道幾百張的符咒,就算都是下品,對他們這種方入仙門的弟子來說,也是極可貴的了。
她最後得出結論,“你是聖人莊派出的細作?所求為何?”
懷柏笑出來。
“你笑什麼?”
“哎,你壓到我的胸啦。”
佩玉麵上緋紅,連忙起身,然後發現以她們豆芽菜般的身材,怎會有胸。
懷柏笑著坐在床上,“其實呢,我確實不應出現在這裡,隻是你在天階的表現太過出色,道尊怕你遇到意外,便讓我貼身保護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