霽月眼神瞬間黯淡,彆開頭,不敢與佩玉直視,“她……”
佩玉發覺不對,心中不安,“她怎麼了?”
馬上就要給沈知水沉冤,柳環顧不再會被人輕視,柳暗花明,前途似錦,這個岔口,又出了什麼事?
霽月低聲說:“我沒保護好她,她入魔了。”
佩玉不可置信地望著她,肩膀輕輕顫動。
遊煙翠察覺到不對,施展結界,隔絕眾人的窺探,快步走過來,解釋道:“是她先殘殺同門,罪不容誅。”
“罪不容誅?”佩玉的聲音有些顫抖,“所以,她現在在哪呢?”
霽月麵露慚愧,“她已叛逃,不知所蹤。”
佩玉垂著頭,眼圈漸漸紅了,“你怎能這樣待她?我把她交給你,信你不會辜負她……”
遊煙翠皺眉,“此話何意?師姐何錯之有?”
“是我的錯,我沒有保護好她。”霽月想來拉她的手,卻被狠狠揮開。
佩玉撐著桌,手不住顫動,“她被聖人莊這樣欺負,你們明明伸手就可以把她拉出來,你怎麼無錯?若不是日複一日被欺淩,她何至於會入魔?何況,她殺人真是為了她自己嗎?”
字字誅心,霽月麵上血色儘失,“我知道,可鐵證如山,我沒有辦法……”
“沒有辦法?”佩玉低低笑起來,“當年三門齊圍孤山,逼我師尊說出時陵之事,道尊是怎麼做的?他可以為了自己的師妹與整個仙門為敵,為什麼到了你這,你就沒有辦法?”
遊煙翠高聲說:“佩玉,你冷靜一點,那人同你什麼關係?你這樣護她?”
佩玉咬碎一口銀牙,咽下嘴中血沫。
那是什麼人?
如果早點相認,是不是柳環顧就不至於到今天?如果早點殺了歲寒,如果不受前生影響,早點讓柳環顧知道,她不是孑然一身,她在這個世上,也有姐妹,也有骨肉至親。
霽月抬起頭,眸中水光盈盈,“可我不是寧宵,”她的聲音漸漸高起來,不如往日從容,“可我不是寧宵,我隻有金丹,聖人莊也不是孤山,是一盤散沙,你讓我怎麼辦?”
“當時鐵證如山,你讓我怎麼辦?我做不到像寧宵那樣,拿整個宗門去護她一個人,我沒有辦法。”她掩麵,輕聲哽咽:“是我不夠強,都是我的錯。”
佩玉心弦倏而一鬆,像是看到前世暴雨中,她跪在聖人莊門前求劍,霽月無計可施,默默為她撐起一把傘。
生於世上,神劍加身又怎樣?九尾通天又怎樣?天下無敵又怎樣?
總是有許多無可奈何之事。
天意從來高難測。
“抱歉,是我太衝動,錯不在你。”佩玉低聲道,匆匆折身,離開聖人莊。
轉身的刹那,餘光瞥見牆角站著襲紫影,伏雲珠折扇遮住半邊臉,隻露出雙狐一樣,彎彎的笑眼。
佩玉腳步一頓,微微偏過了頭。
伏雲珠的身旁,站著兩個女子,都是熟人——楚小棠與記霏霏。
佩玉忽然什麼都明白了,頭頂又起烏雲,遮蔽天光,狂風乍起。
風雨飄搖中,她的白衣翩翩,不染纖塵,像世間最乾淨的那片雪花。
……
折花會上,各路大能紛紛趕到,東南西北各置四席,作為東道主的霽月席坐中央,主持大會。
寧宵坐在東邊,摩挲手中茶盞,垂眸不語,懷柏站在他身後,頻頻望向西方。
佛門的席位上,依舊空無一人。
佛門特立獨行,不常參加折花會,他們的席位,隻是虛置。
寧宵察覺到懷柏的異常,“小柏?”
懷柏如夢初醒,回過頭,“師兄,我無事。”
“大會就要開始了。”寧宵垂著眼眸,掃了眼底下眾人。
烏雲翻滾,風雨欲來,佩玉一襲白衣,在紛紜的一眾修士中,格外醒目。
禮部弟子著白羽黑衫,頭戴高冠,飛入雲海之上。
十人組成一個小隊,分彆列於四角,烏雲裡,一個巨大的青銅古鐘幻影顯現在人們眼前。
禮部弟子一齊施法,金光爍爍,古鐘動了一下。
“咚——咚——”
鐘聲清越,貫徹天地,豁然而悠遠。
彩花寶珠從天而落,霽月睜開雙目,焚香宣告,青色煙氣拔地而起,穿雲之上。
修士們肅然端坐,折花會正式開始。
這次大會,孤山來了寧宵懷柏,千寒宮席位上坐著餘尺素,至於其他兩個席位,皆是空蕩。
寧宵放下茶盞,使了個眼神,霽月會意,朗聲道:“秘境生變,魔族又起,此次大會,是與諸位同修共同商議此事,在此之前,有一樁仙門公案沉冤已久,今日我們會為其平反。”
不等眾人議論,她取出蜃影珠,沈知水留下的記憶,一幕幕在天幕展開——隻省略柳依依一事。
待蜃影結束,天空恢複晦暗,眾人仍未反應過來,安靜一瞬,隨後議論聲頓起。
“什麼意思?”
“沈知水不是魔?謝滄瀾才是?”
“這麼多年,我們冤枉錯了人?不對,這蜃影肯定是假的!”
謝春秋走到霽月身邊,在眾目睽睽之下,說出自己當年所見。
有謝家長老坐在台下,忍不住高聲喝道:“春秋,你胡說什麼?你忘了自己姓什麼嗎?!”
謝春秋朝他的方向一拜,“我今日站在這裡,便是為了不給謝氏蒙羞。”
待幾位證人上前講述,幾件證物陸續呈上,昔日蒙塵的舊事一一浮現在世人眼前。
多少血淚、多少冤屈,都已經過去。
故人埋骨魔窟,自然不可得知,但有些東西,總要被人知曉,總要展露給世人。
真相是瞞不住的。
修士們漸漸安靜,會場內,一時靜不可聞,連議論聲也消失。
佩玉環顧一周,見他們低垂著臉,不知他們中,可有一人,後悔對沈知水的謾罵,後悔對柳環顧的無端欺淩?但她知道,不會有一個人站出來道歉。
風聲大作,烏雲密布,已經過了許久。
霽月道:“時辰不早,秘境之事明日再議,今天就到這裡吧。”
眾人聽了,正欲離場,忽然聽到一聲“慢著!”
伏雲珠身著紫衣銀甲,腰懸寶刀,墨發高束,像當年伏中行的打扮。
她從人群中走來,經過佩玉時,揚了揚唇,露出抹微薄的笑意。
霽月問:“江城主,有事嗎?”
伏雲珠雙手一拜,抬頭搖搖望著幾位高坐雲端的大能,胸前白甲熠熠生輝,“有,我想狀告孤山佩玉,三百年前施展血霧,使百名修士埋骨黃泉,”她的目光猛地銳利,“害我父親一去不返!”
風雨已來,圖窮匕見!
作者有話要說: 第二卷結束了。
嗯…本來有四卷,名字叫少年俠氣-山河表裡-神州陸沉-天光微曦。
我覺得太長了,就把後麵兩卷壓成一卷,所以馬上要寫最後一卷了,應該也不會很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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