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沒走進病房就聽到一陣哭泣,傳遍整個樓道。
李和的舅媽和表姐妹們一邊哭泣一邊為死去的老人穿早就準備好的壽衣。
李和道,“姥爺,你躺會。”
老爺子沒哭,但是額頭上的皺紋,抿著的嘴巴,都是顯示他並不怎麼舒服。
“車來了嗎?”老爺子問王玉善道,“這天熱,得趕緊回去。”
王玉善道,“等會就來,是冰棺,不會有事。”
他剛點起來一根煙,就被路過的護士嗬斥了一聲,就又忙不迭的放了下來,但見走遠了,才愁苦著臉重新點起來。
運載靈柩的車來了,他也沒用擔架,就把老人抱了起來,嘴裡還道,“好輕,沒一點分量了。”
王玉國道,“整一個星期沒吃東西,全靠葡萄糖頂著。”
王玉善先出病房,李和就小跑到電梯口,先把電梯門打開了。
下樓後,在司機的幫襯下,老人被放進了冰棺裡。
司機信誓旦旦的保證道,“跟冰箱一樣的,結冰的,要是發臭了,我不收你一毛錢!”
“走吧。”李和催促司機,見司機上了駕駛位後,又對喜子道,“你認路,你就跟車,在前麵,我們在後麵跟著。”
他又同時阻止了要上靈車的姥爺,把他拉到了劉老四的車上。
“酒沒醒吧?換個人開吧。”李和問劉老四。
劉老四道,“這才多少酒,沒事,遇到交警我能處理。”
“那你開慢點。”李和見他清醒著,就沒小題大做,又讓幾個表姐和表姐夫跟著上車,安排好以後回過頭對李隆道,“那你在這等到中午,接到阿娘和阿爹他們就回去。”
李隆點點頭,“放心吧,不會耽誤。”
交代好李隆,李和上了李輝大卡車的副駕駛位,讓王玉善和王軍幾個坐在了第二排的鋪位上。
這爺倆不是李莊的,和李輝並不熟悉,見李輝願意這麼相幫,自然客氣的不得了,一個勁的遞煙。
車子啟動,緊緊的跟著前麵的靈車。
“家裡通知好沒有?炮仗、煙酒、蔬菜,該買的買。”王玉善問大兒子王軍。
同嫁娶一樣,喪事也是要辦酒席的,不但要辦,還要大辦,越是熱鬨,越是顯得兒女有孝心。
王軍道,“剛剛用用投幣電話往家裡打過了,等天亮他們就上街。”
王玉善點點頭,頭伸過前麵的椅靠上,對李和道,“二和,你有電話,等會一到鎮上,就得麻煩你給電話,讓他們準備好炮仗,車子一進郢子,你就得讓他們放炮仗。”
李和道,“好。”
夜色甚好,有月亮有星星,參差不齊的布滿天空。
一行人,三輛車,到達鎮上的時候已經是早上五點多,天已蒙蒙亮。
李和掏出來電話,遞給王玉善道,“舅,你自己打。”
“我不會用這,我給你號碼,你撥通了,我來說。”王玉善報了座機的號碼,待李和撥通後,接過來電話,左右仔細交代了一遍。
說話間,車子已經進了河灣,此起彼伏的鞭炮聲,陡然在耳畔炸響。
然後車子還沒停穩,一群女人就追逐著靈車開始大哭。
“我的媽啊...你怎麼就走了啊...”
“娘咧,我可怎麼辦啊...”
“我的命好苦啊....”
“....”
待男人們把冰棺抬出來,女人們一下子都撲在上麵嚎啕大哭。
“彆壓著啊...”
“抬進去再慢慢哭....”
抬棺的四個男人,經不住十來個女人這麼折騰。
“你們一邊去。”王玉善第一個上去把自己的娘們和女兒、兒媳婦給拉開,然後其他男的也紛紛過來把哭的撕心裂肺的女人們給拉開。
“地上都是灰,擦一擦。”李和也上去把大姐李梅給拉開。
“老三呢?”李梅擦擦眼角,若無其事的問。
李和抽一口煙,吐出來道,“接阿娘他們去了。”
李和問,“他爸還沒回來?”
他還沒有看見楊學文。
“去縣裡賣魚去了,估計等會就回來了。那邊燒飯了,你自己去弄點吃的。”李梅見冰棺已經進了堂屋,不再多說,也跟著進去,繼續大哭。
門外支了一口燒飯的大鍋,灶台都是臨時用泥漿和紅磚壘起來的,掌勺的是李和的一個便宜表舅。
“有吃的沒有?”李和在大桌子上的菜盆一個個瞅,基本都是空的,隻有一盆綠豆圓子。
表舅王玉成揮著大勺指著壓水井的地方道,“自己拿碗去。”
說完還不停的擦著額頭上不斷往下掉的汗水。
李和走到壓水井邊,把出水口下的碗盆挪開,頭放在底下,一隻手壓水,直接衝,弄了個濕漉漉的。
不過這樣倒是解熱。
從下車到現在,他身上的汗壓根就沒停過。
拿一大碗,也沒找鏟子,就用筷子直接撥拉了一大碗的綠豆圓子。
隨意的吃完後,摸摸口袋,發現煙沒了,他的行李都在李隆的車上。
看喜子在那散煙,就要了一包煙過來,雖然煙很差,但是聊勝於無。
一根煙還沒拔完,王玉成就朝他扯著嗓門子喊,“二和,你幫我劈材。”
“好嘞。”李和沒拒絕,拿起斧頭就到柴火堆那邊忙活。
張兵要過來幫忙,被他給拒絕了,不然顯得他多嬌貴似得,連劈材都要讓人代勞。
張兵小聲道,“這麼熱,還是我來吧。”
李和擺擺手,“你去鎮上找個地方休息,不用在這裡。”
“這...”張兵有點猶豫。
李和低聲道,“在我家門口,你害怕我能怎麼的?去吧,不用管我。”
張兵想想也是,在投禮賬的地方交了10塊錢,轉身就走了。
王玉善過來對李和道,“你朋友不吃口飯就走了?”
李和道,“你不用管他,他自己有去處。”
手起斧頭落,粗木頭一分為二,砍材他還是有點能耐的。